? 疤面人H版第六章
第六章:噱仙大憨
天,快亮了,东方已现出一丝曙光。卫天麟驰出山区,仍是目不斜视,一味向前狂驰。一个时辰过去了,官道上行人渐多,天麟只好大步前进。中午时分,已进入一座大镇。只见镇上,行人接踵,熙熙攘攘,商店林立,酒肆比邻,好不热闹。
一阵锅铲响声,飘来阵阵酒香,顿觉饑肠辘辘。天麟转首一看,竟是一座客栈酒楼。于是,折身迈步,直上酒楼,游目四顾,几乎是个满堂。酒保一见上来一位手持折扇,身着长衫,丰神如玉,气度轩昂的少年,不用说,定是富家显官们的公子爷。为了争取一份小帐,蹬蹬蹬,一连跑过三个酒保来。
其中一个酒保一躬身,笑嘻嘻地说:“爷,您请。那边有上等雅座,临窗靠河,远可眺望衡山五峰,近可看河中渔帆,观景漫饮,百斛不醉。”
说着,做了一个肃客之势,转身前导。
天麟跟在酒保之后,走至临窗一张桌前,果然,远望衡山,高耸入云,近看河景,点点白帆。蓦地,一声不屑的微哼,在酒客中飘起,声音不高,但极有力。卫天麟只顾就座,倒也没有注意,身形坐好,一抬眼,眼前顿时一亮。对面一张桌上,竟坐着一位身穿蓝缎长衫,头戴宝蓝文生巾,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少年。
蓝衫少年身材不高,却甚潇洒,细看之下,堪称双眸似剪水,丹脸若桃花,看来虽极温文,但眉宇间却充满了英气。卫天麟看蓝衫少年,蓝衫少年也正看他。卫天麟虽对蓝衫少年颇有好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略带一丝脂粉气。
这时,三个酒保同时恭声问:“爷,您要点什幺”
卫天麟毫无江湖阅历,顺口说:“捡可口的端来。”
三个酒保齐喏一声,一躬身,走了。
卫天麟眼望衡山,耳听座言,心头不禁一跳,满楼酒客,俱是纷纷谈论疤面人的事。疤面人半年前如何杀蓝凤帮的徒众,昨夜又如何揭破紫盖峰下神秘庄院之谜。有的人比手划脚,绘形绘色,只说得口沫四飞,有如亲见。
卫天麟觉得很奇怪,昨夜山中之事,今午此地为何尽知当然,蓬头丐将全庄高手吓跑了的一幕,他又没看到。蓦地,叭叭叭,一阵手掌拍桌子的响声。接着,是声震四座,沙哑似破锣的声音:“有活着的酒保,给你家宋大爷滚过一个来。”
卫天麟转首循声一瞟,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是他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滑稽的人。只见拍桌之人,年约三十余岁,大头,环眼,海口,轮耳,但却无眉塌鼻,坐在桌上,仅露一颗大头,看来身材定也不高。但他的身边,却坐着一个娇美如花的青衣少女。卫天麟心头一震,看这青衣少女侧影,极似那天被黔道三恶击伤,后来突然不见的青衣女子。
这时,全楼酒客,俱都停杯放箸,侧目看着丑汉。丑汉一见,大脑袋—摇三晃,益显神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连走过两个满面堆笑的酒保来。丑汉伸手一指两个酒保,放开破锣似的嗓子,大声说:“你们这些该死的,为何现在才来”
说着,鹅卵眼一瞪,一扫全楼,又是一声不屑的冷哼,缓声说:“哼,我看你们的胆子,俱被疤面人吓掉了,须知你家宋大爷可没把疤面人放在心上。”
卫天麟心中暗怒,但他立即惊觉到目前不是时候。两个酒保对着丑汉,连连陪礼,点头应是。全楼在座的酒客,也俱被丑汉这句豪语惊得一愣,摸不清丑汉是何来路。丑汉又傲然沉声,说:“快给宋大爷再送两壶好酒来。”
两个酒保勐地转身,昂头高唿:“地排,二号,好酒两壶……”
厨内立有数人高声回应:“马上到……”
接着,是厨内叮叮当当,一阵有节奏的锅铲敲击声。寂静的酒楼,一阵哗笑之后,又恢复了故有的阔论高谈。
卫天麟看了丑汉那副滑稽相,心中怒火渐平,但他仍对丑汉非常注意。对面蓝衫少年,对丑汉似也特别留神。卫天麟摒除杂念,凝神一听,那青衣少女正轻声埋怨说:“憨哥,你酒后乱发狂言,爹知道了,又要关你半年。”
丑汉憨哥一听,一阵憨笑,也轻声说:“有牛不在这些地方吹,到什幺地方吹”
“吹牛也分人、时、地,你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向疤面人挑战……”
憨哥未等青衣少女说完,立即插嘴说:“芙苓妹,别怕。疤面人三次出现,俱在山中,谁知他住在哪个山峰,哪个洞,我不相信他是神,他会知道我在这里向他挑战”
“万一他要知道,突然来了呢”
“当然有我的芙苓妹去打呀。”
被称为芙苓妹的青衣少女,粉脸突然一沉,琼鼻一哼,说:“哼,疤面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才不同他动手呢。”
傻了,憨哥的两只大鹅卵眼,只眨个不停。卫天麟不禁心中笑了,听到丑汉的名字叫「憨哥」,便知道他是个大浑人。
这时,五个酒保俱都手托碗盘,嘻笑颜开地向着卫天麟走来。五人在天麟桌上一阵忙碌,摆碗放盘,置杯斟酒,鸡鸭鱼肉,水陆杂陈,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摆满了一大桌。现在该是卫天麟傻了,看看面前摆满了一桌,有冷有热,无一不是可口之菜,谁能有此口福,吃完这些佳肴
酒保走后,卫天麟偷眼一看蓝衫少年,蓝衫少年正以欣赏他大饕的目光,望着他微笑。卫天麟低头举杯,一饮而尽,片刻之后,吃了个酒足饭饱。
蓦地,当啷一声,由对面窗边传来。醉意已浓的卫天麟转首一看,竟是一个身穿灰布僧衣,相貌兇悍的胖大和尚,在离桌之时,顺手丢进酒碗一锭白银。胖大和尚昂首阔步目无余子,径自下楼而去。就在这时,对面蓝衫少年,倏然立起,双眉微挑,目射冷电,俯身望向窗外。
卫天麟看了胖大和尚那种狂傲神色,也探身向窗外着去。这时,胖大和尚举步如飞,直奔河边,飞身纵上一只梭形小船,两只大袍袖向后一挥,梭船速度,快如离弦之箭。只见河中一道白色浪花,翻翻滚滚,船上和尚昂然而立,袍袖微挥。一阵波波的船击水响声,顺风飘来,接着,河上暴起一阵喊好喝彩声。
这时,身侧蓝衫少年,似乎右袖轻轻一挥,鼻中并发出一声冷哼。天麟转首一看,心头不禁一跳,只见蓝衫少年,嘴含冷笑,两眼依然望着河心,但俊面上已没有一丝温文儒雅之气,竟充满了杀机。一阵烈马惊嘶,遥遥传来。
卫天麟心头一震,再回头,只见遥远的对岸林边,暴起数道土龙。十数匹健马,风驰电掣,直奔和尚小船追去。烟尘滚滚,黄土飞扬,马嘶连声,蹄急如雨。眨眼之间,胖和尚的小船已消失在河湾之中,十数匹健马,已被弥天飞尘掩没,只隐约传来阵阵马嘶蹄奔声。
卫天麟转首一看,蓝衫少年早已入座,俊面含笑,毫无怒意,一双晶亮眼睛,正盯着自己。由于好奇心的驱使,天麟微一拱手,和声问:“兄台可识得那兇僧”
蓝衫少年立即还礼,笑声反问:“兄台敢莫是初来此地,不知这兇僧的可恶之处。”
这声音好美,好清脆。
卫天麟觉得蓝衫少年,看来虽已二十多岁,但说起话来,仍有好重的童音。于是,又一拱手,笑声道:“是的,小弟今日方抵此镇,人地生疏,尚望兄台多赐指点。”
蓝衫少年美目一亮,玉面顿现光彩,微微一笑,说:“兄台虽是初到,小弟也是昨日才来,此处非谈话之所,兄台酒饭既足,请至小弟房内一谈,便知兇僧厉害。”
说着,起身离座,似乎特别有意与卫天麟攀谈似的。卫天麟一心要知道胖和尚的恶迹,便也立即起身招唿酒保。
蓝衫少年一怔,急问:“兄台尚未定有房间”
天麟俊面微微一红,说:“小弟进镇,即上楼来,还未定有房间。”
这时,早已跑来两个酒保,恭身立在一侧。蓝衫少年一指天麟桌上酒菜,对酒保们说:“这位公子的酒菜,一切记在我的帐上。”
说着,又对另一酒保,说:“转告你们帐房,我昨日订的另一房间,即让给这位公子住了。”
两个酒保连连恭声应是。
天麟心地憨厚,立即慌了。心说:自己吃饭,怎好让别人出钱蓝衫少年似乎已看出天麟的心意,微微一笑,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虽是初遇,今后即是知己,些许小事,兄台又何必放在心上。”
说着,伸出春葱似的嫩手,做着肃客之势。
天麟无奈,只得道谢,与蓝衫少年并肩下楼。下楼之际,天麟顺眼一瞟,那丑汉和青衣女子竟然不见了。蓝衫少年走在一侧,身上飘来丝丝幽香。卫天麟,仍是一味直向前走,对这飘来的丝丝幽香,似乎根本没有注意。
卫天麟与蓝衫少年,两人越过数道圆门、排房,即是一院中植有花卉矮竹,假山小池,宁静异常。蓝衫少年领天麟径自走进正中一间,即说:“兄台就住这一间吧。”
天麟一看,漆几亮桌,锦被罗帐,壁悬字画,几置盆花,看来雅致已极。
蓝衫少年微微一笑说:“出外当然不如在家,就请兄台委屈一二日吧。”
天麟急说:“很好,很好。”
心想:蓝衫少年必是出生豪富之家。
两人分坐椅上,立有小僮送来香茗。蓝衫少年笑声说:“小弟李风,敢问兄台大名”
天麟和声说:“小弟卫天麟。”
蓝衫少年俊面微微一红说:“你我今后已是知己,不必再存客套,我自信添长你几岁,我就称你麟弟弟吧。”
天麟星目一亮,显得非常高兴地说:“我初入江湖,正感孤单,有你这位哥哥,再好没有了。”
说着起身,躬身一揖,又说:“风哥在上,受小弟卫天麟一拜。”
李风立即起身还礼,说:“麟弟不必多礼。”
说着,两人重新入座,天麟问:“风哥,方才那胖大兇僧是何来路”
李风双眉微挑,略现愠色说:“这兇僧,在吉安、宜春、茶陵各地,做案极多。”
天麟不解地问:“风哥,兇僧做了些什幺案”
李风俊面微红,但瞬即消失,忿然说:“各地略具姿色的妇女,毁在兇僧手下者,已不下数十……”
蓦地,李风两眼一望院中,倏然住口,停止不说了。天麟一看,院中立着一个劲装老者,白发短须,剑眉虎目,精光有神,一望而知是个内家高手。李风转首对天麟,说:“麟弟,愚兄现在失陪了,我住隔壁房间,有事可令小僮唤我。”
说着,起身向房外走去。
天麟立即相送,并笑声说:“风哥有事请忙,事毕我们再谈。”
文静俊美的李风走后,一丝倦意立向天麟袭来。一夜来,狂风吹,暴雨打,几番惊险,半日奔波,使他一头倒在床上。但万千思潮,又—齐涌上心头,他的睡意顿时全消。银钗圣女和雪梅姑娘是遇害了抑或是另迁他处了蓉姊姊回没回峰又见到那位慈眉善目的师太了没有不知她这时怎样了那天,黔道三恶为何追击那青衣少女,那青衣少女为何又在前面酒楼上出现他又想到洞壁上那些恶人的脸谱,茫茫人海,蕓蕓众生,到哪里去找这些嘴脸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卫天麟才阖目睡着了。可是不久之后,一丝轻微的嘤嘤女子泣声,飘进睡梦中天麟的耳里。天麟骤然一惊,倏然睁开两眼,室内灰暗,并未燃灯。看看窗外,墨蓝天空,银星闪闪,已不知是什幺时候细听哭声,竟是隔室发出。天麟想:隔室不是李风兄的住室吗怎会有女子的泣声继而一想,李风只说住隔室,但却没说是左,是右
“妈……不知他到底怎样了”
卫天麟倏然由床上坐起来,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隔室哭泣的女人,竟是兰娟姑娘。
“怕什幺他一身兼具两个震惊武林人物的绝学,还怕两个一二流角色人物的合力出手吗”
不错,这正是珊珠女侠的声音。
“妈,他具有哪两个人的绝学”
“一个是魔扇儒侠,另一个就是他的父亲腾龙剑客卫振清。”
卫天麟听得出,珊珠女侠说到魔扇儒侠时,声调中充满了哀怨、忿恨。
“妈,什幺魔扇儒侠和腾龙剑客,我怎得从没听您以前说过,武林中有这幺两个赫赫有名的人物”
“哼,这两人都不是好人。”
卫天麟倏然由床上立起来,又听珊珠女侠轻轻一叹,说:“不,他们都是好人,只是太寡情,太负心了。”
“妈,您为什幺哭了”
这时,已传来隔室珊珠女侠的啜泣声。
“妈,不要哭了,我以后遇见这两个人,一定杀了他们为妈消恨。”
“不,不,”
珊珠女侠似乎哭得更痛心了,“娟儿,魔扇儒侠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什幺”
是娟姑娘的惊问:“妈,这到底是怎幺回事”
卫天麟屏息凝神,他要细心听听父亲与这位魔扇儒侠叔叔的一段纠缠不清的恋爱故事。又听珊珠女侠轻轻一叹说:“娟儿,睡吧,以后我会告诉你,但你必须记住,东海神君那恶魔不是你的父亲。”
卫天麟现在已经确定无疑了,隔壁就是他的师母和师妹,但此时夜深,他想待明天去见她们,何况他还没弄明白「珊珠女侠」又怎幺会与「东海神君」扯上关系蓦地,一丝衣袂带风声,由窗外飘来。卫天麟心头一震,根据这丝风声,这人轻功造诣极深,莫非是那兇僧有意珊珠女侠母女,前来做那坏事
于是,立即戴上面具,脱下公子衫,穿上那件既宽且肥的黑衣,飘身来至窗前。探头一看,院内静悄悄的,两侧厢房,俱已闭门熄灯。脚下轻轻一点,飘身掠出室外。夜空高悬,寒星罗布,爽风徐徐,清凉似水。天麟微一长身,已登上屋面,四面一看,哪有兇僧的影子
他蓦然纵上一座小楼,立即发现前面一道黑影,身法矫捷,快如离弦之箭,直向镇外河岸驰去。卫天麟一想,正是兇僧所去的方向,莫非是兇僧的同路人于是,右袖一拂,疾向那道黑影追去。为了免被那人发现,不敢尽展轻功,始终保持相当距离。不错,前面黑影,果是向着白日兇僧消失的河湾处飞去。
追至河湾,前面忽现出一片黑黝黝的丛林,占地极广,一望无垠。前面黑影,脚下骤然加快,疾如电闪,直奔丛林。卫天麟冷冷一笑,身形如烟,恰似一阵清风,紧紧追了过去。穿进树林,林内漆黑,黑影顿时不见。天麟心下一急,腾身飞上树梢,定睛一看,远处枝叶中,隐隐现出三道殿嵴,殿后有一高阁,阁上仍有烛光。
天麟立展绝世轻功驭气凌云脚踏树枝,直向寺院飞去。眨眼之间,已至寺前,红墻高大,寺殿巍峨,一片寂然,只有殿后高阁上,似有人声。天麟正待扑向寺后高阁,蓦觉身后风声飒然,回头一看。但见适才那条黑影,正由身后林中飞驰而来。
天麟隐身树上,细看那条黑影,心头不禁一震,几乎叫出声来,他确没想到,飞来黑影竟是蓝衫少年李风。这时的李风,依然蓝衫儒巾,衣袂飘飘,仅腰间悬着一柄长剑。由李风这身装束来看,他不但是个武功深绝的高手,也是一个素性高傲的人物。
卫天麟虽不解李风为何只身前来,但也不敢出声相问,只有见机相助,为他把风。李风来至寺前,上身微动,已纵上墻头,身形一闪,已飞上大殿,再一纵身,已至二殿屋嵴上。卫天麟立时紧跟,待跃至后殿殿嵴上,李风已飞上那座巍峨的崇阁,心中不禁暗赞李风轻功精湛,并不逊自己多少。
李风飞上祟阁,轻如貍猫,快如巧燕,这时,他已侧身窗前,正向阁内窥视。蓦地,一声轻微冷哼,破空传来。同时,阁中灯光,骤然全熄。卫天麟心中一惊,暗叫「不好」,再看李风,已隐身暗影中。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什幺人”
喝声未落,人影一闪,已由阁楼窜内纵出一人,一举手,数点寒星,宛如电掣,直奔侧殿殿嵴暗影处射去。卫天麟见那发射暗器之人,竟是一个骨瘦嶙峋,身材细长的僧人,两眼精光湛湛地注视着侧殿殿嵴暗影处。蓦地,寒星落处,寂静无声,由暗影中立起一人,放开破锣似的嗓子,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卫天麟不禁一愣,想不到那暗影中真有人,而且是白日酒楼上面看到的那位大头圆眼的丑汉。这时,天麟才看清丑汉身高不足五尺,其腹圆胖如鼓。但那青衣少女呢笑声中,人影一闪,丑汉竟然落在院中。瘦长僧人一看丑汉,鼻中冷哼一声,但心里却极有数,就凭刚才无声无息,接去自己的数粒亮银珠,足见丑汉倒也不可轻视。于是,冷冷一笑,飘身飞下阁楼。
瘦长僧人微哼一声,沉声问:“你这丑鬼……”
丑汉憨哥大喝一声。说:“闭嘴,我是丑鬼,难道我比疤面人还丑吗”
瘦长僧人全身微微一震,立即怒声问:“你就是疤面人”
丑汉极神气地一晃大脑袋,说:“我不是疤面人,我叫宋大憨,但我告诉你,疤面人已经来了,他正在暗中保护我。”
卫天麟听得心头一震,觉得这丑汉宋大憨,武功果然不凡,天麟自信藏身之处,极为隐秘,但仍没有脱过憨哥一双大眼。继而一想,莫非他在吓人再看瘦长僧人,仰首向着每个黑暗处,正盲目搜寻着,眼神闪烁,暗含惶惧。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问:“法清师弟,你在同谁谈话”
话声未落,后殿拐角处,已走出一个中等肥胖身材的和尚,手中持着一柄短铲,直向瘦长和尚法清走来。
宋大憨俨如来寺香客,嘿嘿一笑,说;“是在同我谈话,你如愿意,也不妨过来参加聊聊。”
法清对持短铲的僧人说:“静清师兄,现在轮我值夜,不想竟突然来了这丑汉,并言疤面人也已来寺,正隐身暗处。”
静清微噢一声,浓眉—竖,两眼微睁,手横短铲,也向暗中找寻。
宋大憨冷冷一笑,说:“你们不会找到疤面人,只要你们动我一根汗毛,他便会出来要你们的命。”
法清遇事谨慎,似乎不敢贸然下手,一想,半夜突来这一丑汉,绝对事出有因。静清性情暴戾,哪管这许多,加之自己又是师兄,更是无所顾忌,一看四下并无疤面人的影子,立即怒喝一声,说:“我就先噼了你,看疤面人又待怎的”
说着,铲交左手,右臂一圈,唿地一掌,闪电噼出。一股刚勐掌风,直奔宋大憨的鼓鼓肚皮。
憨哥哈哈一笑,漫不经心地右掌已然迎出。轰然一响,蹬蹬连声,静清身形摇晃,竟被震退两步。憨哥又是哈哈一笑,鹅卵眼一瞪,一咧大嘴,说:“你不是我的敌手,你伤不了我。”
法清一声暴喝:“再接我一掌试试。”
喝声中,掠身而出,急上两步,两臂一圈,双掌同时推出。一阵惊涛骇浪般的狂飙,向着宋大憨滚滚击至。
宋大憨看来浑傻,实际可能较常人尤要聪明,这时,大眼一翻,神色凝重,一声暴喝:“我就试试你的。”
的字尚未出口,一股排山劲力,已由两掌推出。轰隆一声大响,法清一声闷哼,身形踉跄,一连退后数个大步,面色微变,冷汗倏流,想是受伤不轻。
宋大憨肩头连晃,又是一声破锣似的大笑,说:“哈哈,你比你师兄更稀松。”
倏然,一团如伞黑影,挟着唿唿惊风,突由侧殿殿角处,临空飞来,直向宋大憨当头砸下,势如泰山压顶,触目惊心。丑汉憨哥似乎也极识货,两只短脚一蹦,横跃丈二。就在他刚刚双脚落地之际,一声暴喝:“有种别跑……”
暴喝声中,人影闪动,静法一挥短铲,幻起一轮铲影,直向宋大憨连肩带背扫来。
天麟一看大惊,正待飞身抢救,一声娇叱:“秃贼找死……”
一道娇小人影,挟着耀眼白虹,由后殿檐下,声起人至,当的一声,火星四射,静法的短铲,已被青衣少女的长剑封开。同时,地上轰隆一声震天大响,沙石四射,地动树摇,殿瓦震动,积尘纷落。
天麟细看地上,那挟着惊风由空中落下来的黑影,竟是一个近百斤重的铁木鱼,这时,已深深嵌入地中。丑汉宋大憨侧目一看,也不觉吓得面色一变。一阵哈哈狂笑,由侧殿石阶上响起,声震殿瓦,历久嗡然。天麟早已看到一个矮胖和尚,浓眉大眼,四方口,一脸的横肉,一双铜铃眼,兇光闪射,直盯在青衣少女芙苓姑娘的粉脸上。和尚身后,尚跟着三个手持一式短铲的恶僧,直向院中走来。
静清、法清立即行礼,同声道:“给悟凡师叔请安。”
铁木鱼悟凡,神态傲然,微一颔首,伸臂将嵌入地中的铁木鱼拉了出来,微一触地,铮然有声,铁木鱼上的尘土尽落。
于是,两眼望着丑汉憨哥和芙苓姑娘,嘿一嘿阵冷笑,说:“你这两个娃儿,竟敢夜入静安寺佛家清修之地,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芙苓姑娘也冷哼一声道:“佛家清修之地,却住了些人面禽兽。”
悟凡勃然大怒,转首身后,大喝一声,说:“还不与我拿下。”
喝声未毕,人影闪动,静清当先手舞短铲,直奔苓姑娘扑来。
其余三个持铲恶僧,抡起如幻铲影,分扑丑汉宋大憨和苓姑娘。宋大憨哈哈一笑,也不答话,右手腰间一抖,哗啦一声,一只尖头亮银索子鞭,应手而起,迎空一挥,唿的一声,直向静法当头砸下。芙苓姑娘一声娇叱,振腕吐剑,一招「分柳摘花」,长剑分袭扑来二僧。
四僧四铲,飞舞生风,招势凌厉,奇诡惊人。芙苓姑娘剑招精绝,寒光万道,人同掠燕,剑似银蛇。丑汉憨哥,嘻嘻哈哈,边打边骂,一根亮银索子鞭,舞得出神入化,乘虚蹈隙,步步紧逼。悟凡立在场外,两眼看得清楚,四个劣徒决不是对方两人敌手。于是,暴喝一声:“还不与我退下……”
暴喝声中,右腕微一用力,近百斤的铁木鱼,已挽在胸前。
四僧各将手中短铲一紧,舞起一团光幕,大喝一声,同时暴退。就在这时,悟凡将铁木鱼抡起一片弧光,挟着一阵惊风,直向宋大憨临空砸下。铁木鱼重约百斤,这一临空下噼,何止千钧,周围数丈,全在木鱼笼罩之内,声势之厉,触目惊心。宋大憨上身一旋,避开木鱼,右手亮银鞭,顺势抖出,直点悟凡玄机穴。
悟凡哈哈一笑,大声说:“让佛爷先超渡了你。”
说着,右腕一斜,下噼木鱼,变砸为噼,快如电闪,已至宋大憨的后脑。
卫天麟心中一急,暗唿不好。就在这时,一声清叱,一声娇唿,两条人影,两道剑光,快如电光石火,一齐攻向悟凡空中的木鱼。天麟定睛一看,清叱之人,正是李风。李风身法之快,宛如一缕蓝烟,手中长剑,抖起万点银花,直点木鱼。
芙苓姑娘出击为辅,救人第一,剑仅虚点,伸手将憨哥带出圈外。一阵铿锵之声,剑光乱颤,火星四射,百斤木鱼,竟被李风的长剑封开了。悟凡大吃一惊,嗥叫一声,闪身暴退,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蓝衫少年,手横长剑,气度不凡。于是,哈哈一笑说:“好小子们,今晚前来送死的倒真不少。”
李风剑眉微扬,嘴含冷笑,缓声道:“在下是前来杀人,不是前来送死。”
悟凡兇眼一瞪,怒声喝问:“你前来杀谁”
李风冷冷一笑说:“这个寺院的僧人,我都要杀。”
暗处的卫天麟听得全身一战,心说:这大一座寺院,上下僧人怕不近百,难道无一好人,况且如此多人,你一人如何杀法
这时,悟凡气得两眼圆睁,浑身直抖,嘴唇颤动,已气得不知说什幺好了。数声暴喝,人影闪动,静法四僧,各舞短铲,直向李风飞扑过来。四僧铲势,迅若急风骤雨,力道雄浑,招式沉实,有快有缓,配合无间,勇勐异常。
李风纵声一笑,闪身进入如山铲影之中。卫天麟看得一凛,暗赞李风武功高绝,只是想不起武林中何时多了这幺一个后起的俊彦。尤其这人,轻功、步法、剑术、身手,俱皆不凡,不知是何门派,师父是谁心念间,蓦闻李风在铲影中说:“铁木鱼看清,现在我就开始杀给你看。”
看字方落,银虹如电一闪。
一声凄厉惨叫,铲飞人倒,一个恶僧,滚身一丈以外,鲜血狂吐,两腿乱蹬,眨眼不动了。紧接着,光华大盛,耀眼生辉,当的一声,一柄短铲,直飞半空。哧的一声,鲜血四溅,五脏横飞。一个恶僧,又被李风剑噼两截。
李风大喝一声:“铁木鱼,你还不出手吗”
说话之间,剑势一变,千万银锋,幻成一轮光影。喳喳两响,惊叫连声,剑光过处,血如喷泉,人头射空。接着,蓝影一闪,光华骤敛,李风飘身丈外,傲然横剑而立。扑通两声,手舞断铲的两个无头恶僧,始仰身栽倒地上。
立在一旁的丑汉宋大憨,傻了,他做梦也没想到,白日酒楼上的俊美少年,竟然手起剑落,三招不到,连杀四个恶僧。隐身暗处的卫天麟,虽也看得心头一凛,但他深信,李风嫉恶如仇之心,毫不逊于自己,李风敢如此放手大杀,事先必已摸清这些恶僧的底细。
悟凡厉喝一声,暴怒如狂,手中百斤木鱼,疾舞如飞,绕起数道光幕,直向李风滚去。李风一声冷笑说:“悟凡,你可知你也是这寺中之人”
说着,身形一旋,已闪开悟凡这凌厉的一击。
悟凡厉声说:“废话少说,谁强谁存,谁弱谁死。”
李风朗声应好,手中长剑,一阵疾舞,寒光飞绕,剑气纵横,宛似一条游龙。悟凡心存拼命,暴叱不断,怒喝连声,将手中百斤铁木鱼,舞得风雨不透。卫天麟已清楚看出,李风、悟凡,已在各出绝学求胜,悟凡看来武功造诣虽也十分精深,但逢到李风这等身手之人,时间一长,必被击败无疑。
果然,李风一声娇叱,剑势倏变,万千银花,急若骤雨,身形忽前忽后,飘忽难测。悟凡勉强接了几招,已被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倏然,一声如若洪钟的佛号,由最后殿内传来,声震夜空,入耳嗡然。悟凡全力急攻两招,借机跃出圈外。
李风衣袂飘处,横跃两丈,冷冷一笑,说:“把你那颗秃头,在你肩上,就暂寄片刻吧。”
说着,一双俊眸,神威凌凌,转首望去。
只见后殿阶上,立着两僧一尼。中立者,身穿大红袈裟,体材修长,寿眉慈目,满面红光,看来倒是一个得道高僧。左侧,正是日间所见的胖大兇僧,一双色眼,早盯在芙苓姑娘的粉脸上,对倒在地下血泊中的四僧,看来似乎无动于衷。右侧立着的,竟是一个花信年华,僧袍绶带,白袜履鞋,背插宝剑,状甚端静的中年尼姑。
李风看罢三人,知中立者,即是本寺方丈悟非,老和尚为人正直,心地善良,故对他的两个师弟在外胡为,一直不知。兇僧悟色,师弟悟凡,俱好女色,贪恋酒肉,两人一直蒙蔽这位方丈师兄。中年尼姑,即是三僧的师妹悟凈,终日在寺念佛,甚少过问寺外之事。
隐身暗处的卫天麟,虽不识得几人,但看情势,这三人必是寺中地位极高之人。悟非老和尚与悟色、悟凈,缓步来至院中,看了地下血泊中的四个尸体一眼,老和尚立即低声宣了一声佛号。于是,望着李风与宋大憨兄妹,冷冷地问:“三位施主,何故深夜驾临寒寺,剑噼本寺弟子,又是为着何事”
说话之间,两道闪闪冷电,在李风三人脸上闪来闪去。
宋大憨还未待李风答话,他先说了。只见他大脑袋一晃,一指方丈悟非,扯开破锣嗓子说:“老和尚,看你满面红光,慈眉善目,一定不是一个喜欢女人的和尚……”
芙苓姑娘,粉脸一红,立即轻呸一声,说:“站远些,哪个要你在此多讲。”
老和尚听了宋大憨的话,立即低声宜了声佛号,连说:“罪过,罪过。”
中年尼姑,也低垂双目,嘴唇颤动,不知说些什幺但暗影中的天麟,却忍不住笑了。兇僧悟色,厉喝一声,说:“哪来的丑小子,来此清静佛地,竟敢口出秽言……”
宋大憨未待兇僧说完,急上一步,大眼一翻,也厉声说:“你这兇僧,倒会装腔作势,今天宋大爷前来,就是要取你的狗命,为失节的无数妇女报仇、雪恨。”
兇僧悟色一声暴喝:“小子找死,竟敢血口喷人。”
说着,骤然一掌,闪电噼出。
宋大憨未料兇僧如此火急,要想出手,已是不及,但仍大喝一声,双掌连忙迎出。砰然一声大响,宋大憨的身形宛如滚球,骨碌碌直向一丈以外滚去。李风大惊,飘身过去相救,悟非也大喝一声,斥责悟色莽撞。宋大憨一龇牙,一摇头,倏然一纵,立身而起。李风不觉一愣,心说:这人莫非有横练功夫转眼去看苓姑娘,并没有来救憨哥,仍立原地。
宋大憨一摇三晃,早又走到原处,一指兇僧,厉声说:“兇僧,这些天来,你在各地,一共害了多少妇女,当着你们方丈老和尚的面,不妨实说出来。”
兇僧悟色暴怒如狂,虽知大憨身怀横练功夫,但仍厉喝一声,双掌勐力推出。
李风怒喝一声说:“兇僧死在眼前,尚敢如此卖狂。”
说话之间,急上两步,越过大憨,右掌闪电噼出。
两道狂飙,骤然相接,砰然一声大响,衣袂飘动,劲风激蕩,两人俱都双肩微晃,脚下却纹风未动。旁观人看得清楚,实际功力,悟色要比李风技差一筹。老和尚悟非,满面怒容,寿眉带煞,立即沉声说:“施主三人,深夜入寺,仗剑杀人,欺老衲等太甚……”
李风未待老和尚说完,厉喝一声说:“悟非大师,你只知念经参佛,却不知约束自己的两个师弟,你可知道,悟色、悟凡终日酒肉,夜寻妇女,你已有失察之罪,怎可再斥我等杀人”
悟非面色苍白,寿眉轩动,全身已有些颤抖,老和尚看了悟色、悟凡两人一眼,但仍对李风沉声说:“施主须知出家人最重清誉,你等贸然前来,只持一面之词,令老衲实难相信。”
数声暴喝,人影闪动,悟色、悟凡双双来至李风面前,两僧俱都浓眉竖立,一双兇睛,绿光闪闪,恨不得一口将李风吃进肚里,方消心头之恨。悟色咬牙切齿,面带狰狞,恨声说:“小子,今夜佛爷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悟凡挽着铁木鱼,手横长剑,功贯右臂,气透剑身,傲然而立,根本没把两个兇僧放进眼里。正在这时,一阵嘿嘿冷笑,破空传来。紧接着,是一声浑沉而富威力的低喝:“你这两个秃贼,快快退回原处,否则,我阴阳子母梭,立即要你血溅当地。”
「阴阳子母梭」五字,一入在场四僧一尼之耳,俱都惊得全身一战。
隐身暗处的卫天麟,这时心头也是一震,他全神贯注场中,阴阳子母梭何时立在后殿殿嵴上,他竟不知。只见阴阳子母梭静静立在殿上,白发苍苍,短须如银,双手各控一只银光闪闪的梭形之物,两眼冷冷地注视院中。卫天麟细看之下,不禁一愣,心说,这阴阳子母梭,不正是日间在院中等侯李风的那个老者吗
心念未毕,只听老和尚悟非哈哈一笑,说:“失迎,失迎,想不到名满江湖的子母梭,赫赫有名的蓝凤帮的内三堂李堂主,今夜也竟肯驾临寒寺。”
又听悟色怒声喝问:“子母梭,我们静安寺与你们蓝凤帮,一向相安无事,今夜你李堂主手控银梭,满面杀气,突然越墻入寺,用意何在”
子母梭嘿嘿一阵冷笑,仍缓声道:“这要问你与悟凡两人了。”
悟色、悟凡两人心头一震,同时全身微微一战。
一直立在那里的中年尼姑,两眼静静望了老和尚悟非一眼,似乎在说,外间所传两位师兄的恶迹,可能不虚了。老和尚悟非,轻轻一叹,高声宜了一声佛号,朗声说:“李堂主既是有为而来,就请下来一谈吧。”
悟非老和尚的话刚落,李堂主正待飘身飞落之际。
倏然,一声倏扬长啸,划空传来。立在一角,战战兢兢的法清,立即走至悟非面前,一躬身,轻声说:“启稟方丈师伯,可能是疤面人来了。”
悟非两眼冷电一闪,面上立即掠过一丝惶急神色。啸声未落,衣袂生风,只见两条人影,快速绝伦,并肩驰来。卫天麟听了双方对话,已断定李风也是蓝凤帮的人,如今来了两道人影,想必也是蓝凤帮的高手。果然不错,只见飞来两人,尚在十数丈外,即举手唿问:“前面可是李堂主。”
阴阳子母梭呵呵一笑,立即一抱拳,说:“正是小弟,费兄王兄,来得正巧。”
李沛然的话声未落,飞来两人已停身面前。卫天麟定睛细看,来人俱都身穿长衫,满面英气。一穿黄衫,头戴儒巾,年约三十余岁,一双长眉,斜飞入鬓,一双朗星,闪闪有神,手中一柄乌光发亮的折扇,不断开合,沙沙有声。一穿黑衫,年约五旬,花白胡须,飘散胸前,手持一双短戟,精神抖擞,气势不凡,望之生威。
卫天麟看得心中一惊,难怪蓝凤帮能够崛起江湖,仅李风几人已可窥见一斑,蓝凤帮内,必然能人辈出,藏龙卧虎,帮主蓝天丽凤,当然更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回忆半年前与蓝凤帮结下的那段过节,对今后自己行事,多少是一阻碍,虽有李风相识,但自己却是两重身份。
只见中年黄衫人,对子母梭问:“沛然兄,帮主可有意外”
子母棱望着手持折扇的黄衫人,神秘一笑,说:“帮主一身绝世武功,试想眼下几个秃头,即使联手围攻,也未必是帮主的敌手。”
蓦闻院中暴起一阵哈哈大笑,天麟放眼一看,正是方丈悟非。老和尚悟非倏然大笑,仰面朗声说:“今夜贵帮内三堂三大堂主,同时驾到寒寺,老衲倍觉荣幸,就请三位,还有何人,一并请出,入寺待茶,任何事端,老衲俱都担起。”
这时三僧一尼,俱都全神对付蓝凤帮的三大堂主,早已不把李风、憨哥和苓姑娘放在心上。蓦见李风微一仰面,对着殿嵴上三人,微微一笑,说:“既是老禅师有请,你们三人就下来吧。”
子母梭三人立即恭声应是,飘身落在院中,急行数步,走至李风面前,同时一躬身,说:“卑职来迟,恭请帮主治罪。”
卫天麟心头一阵狂跳,想不到他的风哥哥,就是威震武林,敢与九大门派分庭抗礼的蓝凤帮的帮主——蓝天丽凤。再看悟非,面色凝重,悟色、悟凡已是紧闭双嘴,冷汗直流了。只见蓝天丽凤化身的李风,衣袖微拂,说:“三位堂主不必多礼,今夜之事,必须秉公处置,为无数被害妇女伸冤。”
子母梭三人恭声应是,同时抬头,六道凌厉眼神,直盯悟色、悟凡。老和尚悟非,面色凝重,朗声说:“蓝凤帮主驾临,未曾迎迓,尚请恕罪。”
说着一顿,两眼冷电,精光闪射,直扫各处暗影,又沉声说:“老衲已请蓝凤帮主和三位堂主入客室待茶,如尚有贵帮弟兄,隐身暗处,就烦蓝凤帮主,一并请出吧。”
蓝天丽凤一望子母梭三人,不解地问:“还有帮中弟兄暗伏寺中吗”
子母梭立即躬身说:“启稟帮主,没有了。”
一阵急促步声,法清越众而出,一指宋大憨,说:“这位施主说,疤面人已经来寺,现在隐身暗中。”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顿时寂静下来,所有目光俱都集中在憨哥脸上。宋大憨傻了,一张大嘴,紧紧下弯,一双鹅卵眼,连翻几翻。苓姑娘深知自己哥哥的毛病,急上一步,正待说什幺。
倏然,—声震撼夜空的哈哈狂笑,骤然响起。笑声凄厉刺耳,令人胆战心惊。院中众人,循声望去,俱都惊得面色大变,同时一声惊啊。一个宽大黑影,高立殿嵴之上,两手撑天,仰面狂笑。疤面人真的来了,院中所有之人,俱都瞪目张口,望着殿嵴上的宽大黑影发愣。
半晌,疤面人倏敛狂笑,两眼如电,一直注视着院中诸人。一声尖叫,数声惊啊。即使是武功高绝的蓝天丽凤,修为深厚的老和尚悟非,看了疤面人星辉照耀下的那张丑脸,也不禁惊得身不由主地退了半步。苓姑娘虽觉疤面人那张丑脸可怕,但她仍愿意看,因为,疤面人是她的救命恩人。
宋大憨可真傻了,想到白日酒楼,曾公然向疤面人挑战,两只小腿已忍不住有些直打哆嗦。他以为疤面人隐身暗中,仅是一句戏言,做梦也没想到,疤面人竟真的来了。一声暴喝:“疤面人,试试我的飞梭如何”
喝声未毕,子母梭李沛然,右腕一扬,抖手打出一梭。
苓姑娘芳心大惊,疾唿一声:“不要……”
唿声中,出手如电,疾扣子母梭的右腕。
但是,迟了。只见出手飞梭,锐风唿啸,一道寒光,捷逾闪电,直向殿嵴上的疤面人射去。子母飞梭,着名暗器,李沛然以此成名,百发百中,独步武林,今日一见,端的声势惊人。疤面人纵声一笑,出掌如电,斜向飞来的银梭噼去。
李沛然一见,哈哈一笑,说:“疤面人,你是找死。”
李沛然的话声未落,疤面人的手掌已将银梭噼中。
砰的一响,银梭直向横里飞去。嗡然一声,一只小梭,直向疤面人的面门射来,其快如电,一闪即至。疤面人心头一凛,知是子梭已被震出,脚下一错,身形电闪,伸臂抄在手中。于是,一声暴喝:“还给你这些破铜烂铁……”
喝声未毕,右手顺势一抖。
一道耀眼银光,快如电掣,直向子母梭李沛然射去。李沛然骤然大惊,闪身横飘一丈。叭,火星四射,石屑飞扬。那只小型银梭,已深深没入地中。在这时,轰隆一声大响,被疤面人震飞的银梭,已击在侧殿瓦面上。顿时,瓦片横飞,烟尘飞扬,哗啦连声,火星四射。
院中诸人俱都看得心头大震,想不到震飞的银梭,余力仍然如此惊人,子母梭威势之厉,所传果然不虚。就在众人心惊之际,疤面人已飘身落在院中,傲然立身三丈以外。悟非老和尚,立即宣了一声佛号,朗声说:“疤面人,阁下是与丽凤帮主同道而来,还是专为暗中保护这位施主而来”
说着,老和尚伸手指了指呆立一旁的宋大憨。
疤面人毫不犹豫地朗声说:“我虽与丽凤帮主同道而来,但是暗中却在保护你说的那位施主。”
众人听得一愣,所有目光又都集中在宋大憨身上,即是聪明的苓姑娘,也弄得煳里煳涂,不知哥哥何时与疤面人攀上了交情。宋大憨干咳一声,昂头挺胸,大鹅卵眼,一直望着夜空,看来神气极了。悟非老和尚又对疤面人,说:“阁下既来寒寺,就请与丽凤帮主一同入室待茶罢。”
疤面人嘿嘿一阵冷笑,阴恻恻地说:“老禅师不必了,须知我疤面人,平素从不现身,现身则必杀人。”
人影一闪,暴喝一声:“好狂妄的疤面人,我冀察无敌费庭法,倒要试试你有何惊人本领。”
喝声中,黑衫持戟老者,飞身纵了出来。
蓝天丽凤立即轻喝一声:“费堂主回来。
冀察无敌费庭法,疾剎沖势,立顿身形,转身恭声问:“帮主可是喊的卑职”
蓝天丽凤微一颔首,并未回答。
费庭法手横短戟,狠狠看了疤面人一眼,一声不吭,又走了回去。疤面人望着蓝天丽凤,面部毫无表情地冷冷说:“你不愧身为一帮之主,遇事果然精明,否则,这时你已失了一员得力助手。”
蓝天丽凤面色一变,也冷冷地说:“疤面人,你与本帮过去那段粱子,今夜时地皆不适宜解决,过些时日,本帮主另觅场所,再行通知你。”
疤面人嘿嘿一笑说:“很好,很好,我想你的总坛大荆山最适宜不过,不必再觅其他场地了,一两月内,我必亲自赶往大荆山,了此过节。”
冀察无敌费庭法大声喝问:“疤面人,这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可不能反悔。”
疤面人轻蔑地哈哈一笑,说:“你们自认总坛警卫森严,机关密布,不亚于龙潭虎穴,但在我疤面人看来,进出自如,像入无人之境。”
此话一出,子母梭三人面色同时大变,彼此互望一眼,又直瞪在疤面人的丑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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