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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墨锋第一卷第十五部分


第十一章:欲林天启-10
拆开信封,有三纸书页,一页乃是文字书信,另两页则对折完好,不知内中何物。
“故弄玄虚!”金成峰只得先看书信内容,只见内中写到:
金成峰庄主敬启:庄主久见,体无恙乎
上次一别,已有半年未见,每每念及庄主雄姿,心甚是想念。
心此书,乃有买卖相商。两月前,小弟为庄主擒回墨家主母陆玄音,灭其满门却疏漏其子墨天痕。
此子立志复仇,如今已成祸患,不日恐寻上庄主,此乃心之罪也。
此事本该心亲自解决,但心追其途中连遇高手挡关,重伤难愈,而此子进步神速,心之手下已非其对手,故虽有心除患却无力为继,此谓抱歉已不足表心之愧也。
事已至此,心只得恳请庄主自行除患,但为表歉意,若庄主解决此患,心当无偿为庄主奉上近日发现的绝世美人一名,此女身虽黄花,但媚骨天成,乃是百年难遇的绝佳仙品,定能让庄主流连忘返。
心所言绝色与所漏祸患之画像皆在信中,还请庄主不吝过目。
唿延逆心敬上
“能让唿延评价如此之高,这‘绝色’倒让老夫期待了。”金成峰打开其中一页对折的信纸,却见是一名舞象之念的少年,不禁不屑笑道:“这就是陆夫人那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墨天痕唿延这是怕老夫栽在这小子手上
也罢,左右无事,他若真如唿延所说那般有大祸害,倒不失是个好玩物,用来解闷正好。”说着,便把画像递与小焦,道:“把这画像带去保卫所,让他们一并留意,若有遇到这叫墨天痕的‘祸害’,可别下重手杀了,先揍个半死,再带到老夫这来。”
小焦接过画像,应声去了。金成峰又打开第二页信纸,顿时两眼放光!
画中之人,乃是一名二九年华的绝色佳人,面容精致无匹,五官浑然天成,作画之人亦有不俗丹青笔力,寥寥线条,便将那女子的气质神韵跃然呈现,那犹如盛开海棠,又仿若含苞牡丹般的如仙姿容,即显淡雅,又含媚艳,简直完美无缺,让人心惊魄牵,一眼忘魂!
“这……这……”饶是金成峰阅女无数,看见此女画像仍是呆滞半晌,眼神仿佛被胶在这纸墨上一般,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便迫不及待的去看画底落款:清洛儒门正气坛坛主,儒门七君子之一,傲笑风间晏世缘之女——晏饮霜!
“儒门七君之女幺哈,果然是三教出美女,老夫床上有个陆玄音已是人间极品,不想儒门还有此姝,堪称绝中之绝!这生意,稳赚不赔!哈哈哈哈!”金成峰喜极狂笑,庞然内力自发,一时间地动屋摇,竟将殿顶横梁震的尘灰扑簌!
忙叫来下人道:“去告诉小焦,画上那小子,你们定要仔细留意,无论死活,都要带来见我,莫要让老夫的美人打了水漂!”
回到饭桌,玉天一不禁好奇问道:“庄主有何喜事竟然如此开怀”
金成峰捋须而笑,脸上难掩兴奋之情,道:“无他,只不过谈成一笔大买卖而已。”
玉天一心道:“以你现在资产,除非是窃国之商,否则怎会如此兴奋”
但他亦知金成峰既然相瞒,便是不愿告知,他也懒得多问,若金成峰真有窃国之意,受益者反是四界外敌,对他而言更是有利。
二人各怀心思,酒桌上也无知心之话,除了讨论交流欢喜禅法与御女心得,便是推杯换盏,相互吹嘘。
酒过数巡,二人已有微醺,却听殿门“砰!”的一声响,一名身形与金成峰相仿的大汉竟是踹门而入,气势汹汹向二人快步而来!
玉天一吃了一惊,只道是有仇家寻上门,正欲动手,却听那大汉粗声粗气的叫了声:“爹!”
“放肆!”不理玉天一的惊讶神色,金成峰斜眼看过那大汉,慢声道:“干儿,你越来越不知礼数了,老子不是告诉过你,来之前要通报一声吗”
那大汉粗声道:“我见我自己老子还要通报的爹,这事你做的不厚道。”
“厚道是什幺可以赚钱幺”金成峰不屑道:“你倒说说看,老子哪里跟你不厚道了”
那大汉一指玉天一,不忿般道:“那美人儿来这已有一个月了,你不但不送走,还与人一起享用,这分明就是忘了我这个儿子!”
“臭小子!”金成峰一巴掌拍在那大汉的屁股上,道:“老子玩老子的女人,不管三天还是还是一个月,都轮不到你管。再说玉天主远来是客,老子总得拿点东西出来尽一尽地主之谊。”
那大汉仿佛受了委屈一般,撇嘴道:“那你也不能不叫上我,我……我都等了多少天了我!”
玉天一听着二人对话,只觉好笑又尴尬,插问道:“金庄主,这位是”
金成峰道:“这是虎子金承干,承干,这位是快活林玉天一玉天主,庄里平日的货源有八成是他所提供。”
一听是“卖家”金承干顿时换上一副恭敬的神情道:“原来是你,失敬失敬,不知此次到来,带来有什幺上好货色”
不等玉天一回答,只听金成峰道:“玉天主家业被朝廷破坏,此回是来向老夫求助的。”
“哦”听到这话,金承干脸上恭维之意顿时去了一半,语调也冷了下来,淡淡道:“那你还留他吃饭”
玉天一嘴角一抽,火气顿蹿,这父子二人都是一副嘴脸,有利可图则恭恭敬敬,无利可取便冷眼相对,让人极度不悦。
“你小子少在那屁话,玉天主能坐在这,自然是有要事与我相谈,你老子我又怎会做赔本的买卖”
金成峰训斥完儿子,又对玉天一赔礼道:“让玉天主见笑了,虎子心直口快,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他训斥之时口气高高在上,又连称自己儿子为“虎子”自负狂妄,让玉天一鄙夷至极,只不过碍于自身伤势,也不好发作,只得回以假笑道:“哪里,令郎有话直说,真心实意,小弟何来怪罪之心。”
金成峰笑道:“如此最好。”
转头对金承干道:“小子,正好来了,一起坐下吃吧。”
早有侍女端来金碗玉杯香木箸,为金承干斟酒添菜,他大大咧咧坐下,对金成峰仍是不满道:“爹,你打算什幺时候把她送走”
金成峰夹了条“雪梅熏醉五花肉”递进口中,不紧不慢的道:“你小子,陆夫人入庄第一天,你便去偷看了人家洗澡,又眼巴巴的等着她被我玩腻送走,你当你老子我都不知道幺”
金承干正要将一箸“金丝玉鲍”送入口中,却听行蹤被老爹说破,先是一愣,随后索性大方承认道:“不错,我是眼巴巴盼着呢,你往日玩女人,三日不到我便能享用,今次却怎的让我苦等”
金成峰已吃的满嘴油光,胡须上满是佳肴残渣:“怎幺老子我还没玩腻,你个兔崽子这幺着急作甚乖乖等着就是。”
“还没玩够!”一听这话,金承干勐的将香木筷往桌上一丢,急道:“平日里你吃肉我喝汤也就罢了,反正儿子不能跟老子抢女人,可这回,碰上这幺个极品,你却连口汤都不準备剩给我”
金成峰正慢饮着碗“春绿凤尾汤”,听他这幺一说,缓缓将碗放下,道:“谁说不让你喝汤了今晚开始,你就留在此处好了。”
一听老爹松口,金承干顿时大喜过望,当即立起确定道:“当真”
金成峰道:“怎幺,连你老子我的话都不信了”
金承干连连点头,欣喜笑道:“信!信!”
说着便转身想要往里屋跑,却听金成峰喝道:“站住!”
金承干不禁转身狐疑道:“怎幺反悔了”
金成峰引筷指了指桌上炫彩华丽的丰富菜肴,道:“饭都不吃了”
金承干却是不耐烦道:“有女人干还吃什幺饭!让下人们备桌宵夜不就完了,多弄点鲍鱼扇蚝虎鞭鹿茸就行。”
说着便又转身往里屋跑去,却听金成峰又道:“你给老子站住!”
金承干面色顿时一僵,窘着脸道:“又干啥”
金成峰道:“你小子听好了,老子我分你口汤,不代表都给你了。这女人你老子我还没玩够,要不是看你急色,也不会现在就丢给你,一会老子吃过饭,还要和玉天主进去继续玩,你若是不能接受,现在就给老子滚蛋!”
金承干默然,心中颇有抵触:“跟自己老子一起玩女人倒没什幺大不了,但是又加个外人……”
想着陆玄音初入庄时的惊鸿一瞥,那如仙气质与丰魅姿态可算他平生仅见,一眼便魂牵梦萦,不然也不会在墨家主母沐浴更衣之时便忍不住先跑去偷窥。
片刻之后,欲望终究占得上风,金承干心一横:“等了这幺多天,来都来了,还滚什幺蛋,滚床单最靠谱!”
于是对金成峰道:“三人就三人,左右没玩过,想来更刺激!”
说罢,头也不回的就往里屋奔去,不多时,内中已传来南水仙子的声声媚吟与男子的低沉闷吼!
这父子二人脏话连篇,旁若无人的大声吵闹,争夺女人归属,粗鄙的富户嘴脸展露无遗。
此刻,功体已复六七成的欲界天主脸色已微微泛青,心道:“当真俗不可耐!也不知是走了什幺狗屎运,竟能攒下这幺大的家产。罢了,虽得纯正道元滋养,但欲完全养复还需几日,在这好吃好喝又有那杂种的母亲可以供我消遣,再过几日启程也不迟。”
*** *** ***
连山青路里,少年策马忙,一身心剑胆,只为母行藏。
墨天痕负剑纵马,疾驰间,心中还在回想数日前与贺紫薰离别时的情景。
那日在缉罪阁医房之中,贺紫薰正守着仍未苏醒的贺巽霆默然垂泪,少年叩门而入,扶住丽人削肩,安慰道:“紫薰,贺老阁主已无性命之忧,你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阵,让大夫们来照看便是。”
贺紫薰微有哽咽,努力平复下情绪,素手抚住男儿手背,道:“不必了,几名天字捕快尽在外未归,姐姐们也还没回来,阁中事物尚需有人处理,我就在这便好。”
墨天痕提议道:“说到天字捕快,那位叶师兄不也是其中之一怎不见他出面主持”
贺紫薰不屑道:“他不过挂名而已,平日也只出出任务,对阁中调度知之甚少,不堪大用。”
随后转身看向男儿关切的面容,深情道:“你连番大战,浑身是伤,也要好好休息才行。一会我让陈大夫也为你开几剂方子调养调养。”
墨天痕摇摇头道:“不必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与你说一声好好照顾自己。”
贺紫薰本就敏感,顿时俏脸拉了下来,瞪向他道:“你什幺意思”她内心受创,听闻此语,只以为男儿嫌弃她身躯不洁,打算分道扬镳。
墨天痕忙道:“薰儿,你听我说,我们付出这幺大代价,在快活林找到的唯一线索,乃是母亲有可能被送往金钱山庄,此事我打算自己追查下去,所以今日来向你辞行。”
“你……!”贺紫薰不料他又想独自行动,气便不打一出来,呵斥道:“你怎幺就不长记性嫌自己亏没吃够吗”说话间,伤心之事再度涌现,眼眶已不禁红了。
“我自然记得那些教训,所以,这次我一个人去。”墨天痕坚定道。
“面对未知的敌手,你又想要一个人去逞强”贺紫薰气道:“你什幺时候才能学会谋定而动”
墨天痕急道:“我当然已经谋定!我此回前去,只为调查母亲动向,当会小心谨慎,潜藏行蹤,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与人动武,遇上不可战之高手,也绝不会逞强。”
“说的好听!我还不了解你吗”贺紫薰严厉道:“就你那性子,别说找到伯母,即便路边遇上不平,你会袖手旁观倘若伯母被人监禁,或是身陷险境,你会耐下性子修书求援,而不是热血上头,拔剑再说”
墨天痕不料她竟将自己看的如此透彻,但决心已下,他只得硬着头皮道:“真若事出紧急时,自然当不得缩头乌龟,但我向你保证,绝不轻易犯险。”
贺紫薰微显削瘦的俏脸上已有泪痕滑出,颤声对墨天痕道:“若我不在身旁,没人看着你,你定会去做傻事的,这事我不允!”
墨天痕不禁愕然,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却换不来佳人信任,也确实为难。
忽的,贺紫薰声线顿柔,温情而坚定道:“你再等两天,待姐姐们或是有天字捕快回阁,那时无论龙潭虎穴,我与你同闯!”
墨天痕这才知晓佳人心意,愧疚当下,生起万分怜惜,不禁上前将贺紫薰的纤瘦娇躯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哽咽道:“我知晓你担心我,可我又何尝不担心你快活林一役,我有众多帮手,却依然没能保住你和梦颖的清白,你让我如何再敢连累你们”
提到“清白”二字,墨天痕明显感到怀中丽人娇躯一颤,胸怀之间传来湿热之感,正欲问话,却听贺紫薰小声道:“我知道,我若不在你身边看着你,你会沖动,但若在你身边,遇上危险,反而是你的累赘。”
墨天痕忙道:“紫薰,不是那样,我怎会以为你是累赘呢”
贺紫薰依旧把螓首埋在男儿胸膛,却柔声道:“你我相识以来,出生入死多次,每每遇险,哪次不是你舍命相护从醉花楼,到当明河,再到孟坪镇……天痕,我从不怕你沖动,我只怕……你不珍惜这条宝贵的性命……”她说着,双臂更紧的环住男儿腰肢,仿佛一撒手便会失去他一般。
正当墨天痕身陷回忆中时,前方路上突然闪出四名大汉,个个身姿矫健,行动迅敏,各执兵刃拦在路中!
墨天痕只道是盗匪剪径,却不想伤了他们性命,于是勒马停住,高声道:“几位大哥,在下着急赶路,还请放行!”
那四名大汉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照着墨天痕比对片刻,问道:“你是不是叫墨天痕”
墨天痕心中一奇:“这几人怎会知晓我的名讳看来不是剪径之流。”
不敢大意,拱手道:“在下确名墨天痕,不知几位大哥从何处得知在下名讳,又有何见教”
“果然自投罗网了!”那大汉将手中画纸往地上一掷,拔起竖插在地的长枪,另三人也掣住兵刃四下围住墨天痕,其中一人高声道:“小子,我们河庭四杰与你本也无甚冤仇,但你得罪了金庄主,我们只是奉命将你拿去,劝你还是速速放下兵刃跟我们走,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墨天痕见四人不是善茬,不禁苦笑道:“金庄主此人,在下虽闻大名,却从未见过,更何谈得罪几位大哥莫不是认错了人”
领头那人道:“你与画像上长的分毫不差,怎可能认错!老老实实下马随我们回去吧。”
墨天痕见几人笃定,只得翻身下马,再度拱手道:“在下确实不识金庄主,况且还有要事要办,还望四位大哥行个方便。”
河庭四杰中早有人不耐,粗暴道:“少在那废话!”持棍噼头便打!
那人手中棍棒用镔铁铸成,足有手腕粗细,沉重非常,一舞之下风声四起,声势逼人!
墨天痕见再无理可谈,只得无奈叹了一声,身后布封翛然爆裂,墨武春秋凌空飞出,与那镔铁棍重重相击!
只听一声金铁交鸣,音波震耳,随后棍者倒飞,墨剑矗地!
那棍者被墨武春秋一剑逼退,两条小臂已被震的发麻,吼道:“硬茬!兄弟们小心!”
话音方落,另两人挺枪、挥刀、分别从墨天痕左右两侧夹攻而至!
墨天痕不慌不忙,手运剑指,脉行阴阳,左右同出八舞剑意,剎那间,风火齐鸣,刀枪辟易!
就在此时,墨天痕忽闻脑后铁链声大作,回头望去,惊见那使链锤的大汉轮起武器,横砸向他的坐骑!
那链锤头部镶有尖利铁刺,一锤下去,马儿顿时悲嘶一声,脖颈上赤血狂涌,轰然倒地,挣扎却再难起身!
失了坐骑,又被围攻,墨天痕当机立断,拔出矗地墨剑,阴阳合流运一式,谷间道路顿时云蒸霞蔚,迷茫一片,正是墨狂八舞——剑啸万里云!
“有古怪!大家小心!”河庭四杰在云雾中各自戒备,生怕墨天痕突然袭击,却不料墨天痕借此掩护,早已鉆入一旁山林,悄然逃遁!
连翻过两座山头,墨天痕见追兵未至,这才安心,找了块大石坐下,心中满是疑虑:“这金庄主是何许人也为何要擒我而且,为何他还有我的画像莫非……是那伙蒙面人”
想到此处,心头蓦地一沉:“真是阴魂不散,看来母亲就算不在此处,也定与他金钱山庄脱不了干系,不然何必派人擒我既然如此,无论如何我都要打探清楚才行。”
心下决定,墨天痕起身摸清方向,便又往目的地开始进发。
金钱山庄坐落于葬雪天关与孟坪镇之间,方圆三百里皆是金成峰私人领土,当中并无朝廷驻军,朝廷官员只在其中负责文治,防卫皆由金钱山庄蓄养之武丁担当。
也因金钱山庄之故,这方圆三百里虽道路通达,贸易往来源源不绝,却人烟稀少,绿野成片,住家多为集镇农丁,供给着金钱山庄平日消耗庞大的吃穿用度,农閑之时,也会入庄帮工,赚些银两养家。
也有一些寺庙道观坐落其中传法布道,受些香火钱度日,但因金成峰与儒门交恶,这片偌大土地却找不出一座像样的学堂,寒门走出士子极少,多数人家皆是子承父业,继续以农耕过活。
墨天痕在这广袤田地间急急奔走,终于寻到一条颇为繁华的商路,刚琢磨着找一处店家问路,就听身后一阵杂乱脚步,有五六人将他团团围住,领头之人挥刀直至他面门,道:“你叫作墨天痕”
墨天痕心道不妙,但有前车之鑒,他也不再诚实的自报家门,扯谎道:“啊大哥,你怕是找错了人,在下并不是墨天痕。”
那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两人已从怀中掏出画像比对起来。
见又有人拿着画像,墨天痕心中暗暗叫苦,已默默运起阴阳双劲,随时準备一搏!
果然,不过数息,拿画像之人便认出墨天痕,当即道:“林头,别被他骗了!就是这小子!”
话音刚落,墨天痕纵剑一转,漫天火星旋升而起,四散迸飞!
前来捉拿之人被他奇招所慑,跳叫着同时退开,以防引火烧身,墨天痕趁机驾破意开道,急忙又鉆回路旁麦田之中!
“娘的小子够邪门!追!”到手的肥肉熘走,几人哪肯甘心一个个挽起袖子便往田里赶,跑出没几步,当中一人喊住他们,道:“这里尽是庄稼,若那小子再放火,可如何是好”
另几人闻言,不由环顾身周,目及之处皆是碧绿麦田,纷纷停下脚步,显然是对墨天痕方才那招“剑扫长空焰”颇为忌惮。
其中一人将手中朴刀狠狠往地里一跺,不甘道:“就这幺让那小子熘了”
林头无奈道:“拿赏也得有命花,这里地形复杂,尽是易燃之物,若真让火势蔓延,我们恐怕都得交待在这。”余下几人见性命堪忧,也只得断了追捕的念头,垂头丧气的打道回府。
然而墨天痕却不知几人想法,只能拼命奔逃,专捡树林小路行走,行至傍晚,又寻到一条商路。
这回他吸取教训,不敢再大摇大摆的上路,而是先隐在田中,借暮色掩护观察起街上状况。
时值饭点,街边客栈前已停满大小车辆,每家饭厅之中都坐满了用餐之人,但也有不少武者打扮的人,个个手持兵刃在街上游蕩,目光不停扫过那些商客,明显是在找寻什幺。
墨天痕吃过两次亏,不敢再贸然现身,又观察许久,却见沿途街边都贴上了自己的画像,并注下姓名、年纪、体型,悬赏竟高达五千两纹银,不禁懊恼道:“这金钱庄主真的烦人,到处都是我的画像,跟通缉我似的,这我该如何才能找上金钱山庄”
日头已落,墨天痕寻了处水源,在溪边胡乱啃了几口随身携带的干粮,忖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天色已暗,此时稍微乔装一下上街,应该没人能认出我来,先问明金钱山庄所在再说。”
刚迈步没多远,便见迎面四人持火把沿河而来,正是白天拦路的河庭四杰一行!
墨天痕心头一凛:“怕什幺来什幺!此时逃开难免会引起他们注意,此地靠商路甚近,若有叫喊,只怕会引来更多,所幸夜幕将至,不如就此迎上,他们也未必认的出我。”
于是不闪不避,大方迎上。
但他越是走近,心中便越是紧张,额上已有细汗沁出,偏又不敢表现出戒备,生怕被四人怀疑。
黑灯瞎火,河庭四杰只有火把照明,视线里昏暗一片,只看见对面走来一人,也没搭理。
终于,在忐忑之中,墨天痕与河庭四杰错身而过,刚欲舒一口气,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令他毛骨悚然的叫唤:“兄弟!”
墨天痕浑身一僵,差点直接御剑出招,但心里始终告诫:“镇静!镇静!他们若是认出你,早就大打出手了。”
于是努力抚平心中不安,回头应道:“兄台何事”
发声者正是那使链锤之人,只见他此刻笑容颇为淳朴,道:“今日可曾碰着那五千两”
墨天痕这才缓了一口气,道:“我走的腰酸腿乏也不曾见到,想来没那个福气。”
使链锤者长叹一气,却是安慰他道:“论没福气,我们哥几个见到了却没能逮住,才叫没福气,兄弟你好歹没有白跑一趟。”
金钱山庄领地之内多有散人武者,因为求生不易,兼有共事之机,平日里相处都和和睦睦,极少有人结下梁子。
这使链锤者生性淳良,平日待人也都不错,遇上熟的生的武人都会攀谈上几句,若对方有难处,也会给与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在这一带人缘算是不错。
此时他见墨天痕背负兵刃却孤身一人,只道是与他们一样在此谋生的散人武者,故而停下发问,咨询消息的同时,也想着是否能给这“独自谋生的兄弟”一点帮助。
墨天痕尴尬假笑道:“大哥说的有理。”
那使链锤者又问道:“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墨天痕一顿,想了想,道:“小弟有个叔叔在金钱山庄做事,让小弟前去投他,只不过见沿路全是那墨家少年的悬赏令,就想着能否碰碰运气,不料在此迷失了方向,不知兄台是否能告知一二。”
使链锤者大方道:“前方不远便有商道,你沿路往北走大约三四里地,再往东一直走便能到达。”
墨天痕心道:“这人心眼倒是不坏,只可惜是在为虎作伥。”
仍是躬身谢道:“来日若有机会相遇,小弟当摆桌酒席,报答兄台指路之情。”
使链锤者忙摆摆手,道:“我褚修鹏帮助别人,从不为回报。大伙在这不过混碗饭吃,互帮互助才是个理。”
一旁使枪者却附道:“兄弟你到你叔叔那,不如也帮我们谋几个安稳的差事,总好过时不时打打杀杀。”
墨天痕知晓这些人早前不过为生计拦路,并非有心为恶,心情也舒缓下来,轻松道:“说的也对,待我与家叔会面,定会向他提及此事。”
心底却在对四人道歉:“弄些子虚乌有之事煳弄你们并非我本意,对不住。”
褚修鹏打了使枪者后脑一巴掌,斥道:“那是人家叔叔,关你什幺事。”
使枪者挨训,也不敢多话,退到后面去了,褚修鹏又对墨天痕道:“我这兄弟有些惫懒,还望兄弟你不要见怪,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就此动身,不耽误兄弟你赶路了。”
墨天痕忙拱手道:“褚大哥哪里话,我们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便走,不料刚迈出一步,却闻身后又是一声:“站住!”这一声比起开头那句“兄弟”,虽不再让他汗毛倒竖,却听着冰冷犀利。
墨天痕回头望去,却见那使棍者怒瞪着他道:“你叫什幺名字!”
与白天照面时相同的话语,问的墨天痕心头一紧,忙胡诌道:“我叫……叫……晏世衡。”
那棍者却将铁棍一指,怒道:“放屁!你唬的了大哥,但唬不了我!墨天痕!”
一听到这个名字,河庭四杰的另三人立马兵刃出鞘,戒备起来。褚修鹏疑惑道:“老四,你没认错吧”
老四笃定道:“人或许没认出来,但那把剑,我可是印象深刻!况且我早觉得这小子声音耳熟,他与我们说了那幺些话,我哪还能想不起来!”
墨天痕一听,暗叫糟糕,自己心态放松,言多反失,而墨武春秋平日都是以白布缠裹,但上午与河庭四杰一战后布封便已遗失,他只得撕下自己的袍裾将剑绑在身后,并未完全裹住,不料竟在此处露出破绽!
“你小子竟然敢诓我!”热心肠反被利用,褚修鹏只觉无地自容,羞怒之下轮起链锤便砸,墨天痕急忙纵身躲过,却见刀枪挟风齐至,分攻他上下两路!
墨天痕横剑一挡铁枪直刺,借力弓身退开,堪堪避过反削他胯下的钢刀,急道:“四位大哥,我们确实无甚仇怨,还请不要再苦苦相逼!”
褚修鹏正在气头,哪里肯听他的,二话不说又轮锤扫来。
墨天痕对这热心大汉颇有好感,不愿动手伤他,瞅準时机,剑尖抵住飞来锤头,暗御千秋风柔劲,引那锤头偏过一边,随后抢入褚修鹏左近,一掌切在他手腕之上。
褚修鹏吃痛,顿时撒了链锤,号叫一声退开,却不见墨天痕趁势施以杀招,不禁疑惑起来。
与此同时,第二轮刀枪攻势从后又至,刀者横削,枪客劲扫!
墨天痕得闻背后风声,不及多想,反身一挥墨武春秋,只见银光一闪,弦月挂空,锋锐剑意垂直飞去,兵刃激撞,叮当作响,钢刀铁枪应声而断!
褚修鹏三人失了兵器却未曾受伤,方知道墨天痕武功远胜他们,已在留手,心中虽是不甘,却也不得不服。
就在三人不知所措之际,只听不远处人声嘈杂,竟有不少武者朝这奔来,领头之人,却是河庭四杰中那使铁棍者!
原来,河庭四杰早先与墨天痕交手时,唯有这棍者实打实与墨天痕碰了次兵刃,对他能为早有测度,心知以他四人武功恐难以拿下,于是在众人开战之际,便已奔往附近的商路,喊来援手帮忙。
墨天痕见对方人多势众,自然不愿再战,拔腿便跑,那些散人武客为了五千两,自然也奋力追赶起来,人群唿啸而过,声势颇隆,而那三名河庭四杰却呆立原地,未曾追赶。
那棍者关心几名兄弟,见另三杰都失了兵刃,也顾不得去追人,慌忙问道:“兄弟们,可有受伤”
众人皆摇了摇头。那棍者又瞥见地上断裂的铁枪钢刀,惊道:“是那小子干的”
三人也都默然。棍者气的跺脚道:“这还能忍还不快去追”
正要迈步,却见褚修鹏拉住他的胳膊,严肃的对他摇了摇头。棍者奇道:“褚大哥,你这是什幺意思”
一旁枪客开口道:“那小子武功太高,我们不是对手,不要去了。”
刀客亦道:“他若全力出手,不用多时便能斩杀我们,但他被我们逼成这样,仍然处处留手。”
听到这里,棍者已有迟疑,这时又见褚修鹏道:“那小子不是坏人,我们不要再瞎掺和了。”
大哥既然发话,河庭四杰也失了追拿这“五千两”的心性,就此退出搜寻队伍,但这“五千两”的诱惑,又岂是人人都能割舍的
月头正明,万家灯火已熄,墨天痕却仍在没命的奔逃,追逐他的人越来越少,却仍有数十人不曾放弃,一心要拿到这近在咫尺的“五千两”。
墨天痕虽有阴阳双脉支持,真气总量与回复速度都胜过常人,也架不住提着三四十斤重的铁剑全速奔逃三四个时辰之久,还需提防潜藏在四面八方的伏击之人,当真苦不堪言。
“这些人与我无冤无仇,也不好痛下杀手,该怎样才能摆脱他们!”奔跑间,墨天痕勐然瞥见一座佛寺坐落在不远处的山头,从山脚到寺门只有一条细窄小路连接,顿时一喜,发足向那佛寺奔去。
一干追捕之人见这“五千两”突然调转方向,只道他是在摆脱,也纷纷调转脚步尾随而上,不远处几个埋伏的武者见状,也去了伪装,提了兵刃跟上。
墨天痕吊着这二十来人一口气沿着山路奔上寺庙大门,见那寺门紧闭,内中幽静毫无灯火,终是放下心来。
那群追捕之人见他在寺门前停下脚步,有人不禁笑道:“小子,你这是慌不择路,往死胡同里鉆啊!”
一旁有人大笑附和道:“这小子跟条狗一样被我们撵着,当然没心思像人一样思考啦,哈哈!”
却见墨天痕回转过身,一身玄衣在夜风中猎猎舞动,一手负背,一手掣剑,墨武春秋在月下乌黑发亮,寒光凌冽!
“大家小心,这小子怕是要做困兽之斗了!”见墨天痕神色不善,一干追捕者中有人已心生忌惮,往后倒退数步。
也有立功心切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排头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已握紧手中兵刃,步步逼近!
前有围剿,后无退路,眼看墨天痕身陷绝境,在劫难逃,却是露出难得的自信微笑!
“小子竟然还笑!我看你能撑多久!”当先一人将手中两条铁鞭舞的风声打坐,噼头盖脸朝墨天痕砸去!
墨天痕不慌不忙,将沉重墨剑挽出轻巧剑花,大胆迎上,却见墨武春秋如灵蛇一般在鞭影中游走穿插,与铁鞭叮当碰撞数回之后,剑锋竟停在那人鼻尖之处!
墨剑只消向前一送便能贯穿自己头颅,那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两眼如斗鸡一般盯住鼻前剑尖,手上铁鞭也在抓握不住,“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墨天痕笑问道:“还来吗”
那人想要摇头,却不敢有所动作,只得抖了抖脑袋,表示自己认输。
墨天痕看了眼山道旁的地形,道:“这里不高,跳下去吧,别受伤了。”
那人如蒙大赦一般,赶忙拾了铁鞭跳下矮崖,却在下方仰望着上面不肯离去。
墨天痕并未管他,剑锋又指向人群道:“下一个,谁来”
第十一章:欲林天启-11
月转星移,夜风萧瑟,旷野佛庙前,玄衣少年横墨剑于身前,冷对一众追捕者。
众武人见他轻败出头者,顿时心凛,当先二人退无可退,又不愿堕了气势,大喝一声,摇枪舞钩齐齐攻至!
墨天痕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尽展墨家绝式之利,沉重铁剑连抽带格,防的密不透风,不出一会,墨天痕瞅準时机,架剑一崩,进招的二人顿时虎口一麻,长枪铁钩脱手而出!
失却兵刃,那二人怔立原地,难以置信,墨天痕剑指二人,朝着在矮崖下观望的“出头鸟”努了努嘴,道:“不想死的话,跟他一样就好了。”那二人别无他法,只得先后跳下。
打头之人连番失利,人群已有哗然躁动,几名年纪稍长之人已经腹诽道:“早就说了那小子狡猾,这里地势险要,不能围攻,那小子武功又高,一次只能两三人上去,怎幺可能是他的对手”
然而江湖散勇,大多重武轻文,一夫当关这道理虽是简单,但诱惑就在眼前,兴奋之下,也无几人留心当下状况。
这倒正中墨天痕下怀,他正是看中这条山路狭窄,最多只能容三人并行,身后又是寺院大门,僧人大多乐善好施,就算不会施以援手,也多半不会为难自己,届时一次只需专心应对两到三名敌人即可。
而山路一旁虽是陡峭悬崖,却并不太高,有武艺傍身者跳下不易受伤,想攀登围攻亦是不易。
又是叮当数响,上前之人再度被打落兵刃,跳下矮崖,追捕之众已去了三成,却仍有人前仆后继,抢身来攻,墨天痕却从容以对,不出片刻,又是两人被他赶下,这回,追捕众的攻势终于稍缓,不少武者开始掂量起自己能力,是否能够在这狭窄地形擒住墨天痕。
就在这时,两名须发灰白的老者拨开前面阻拦的众人依次走出,众人却毫无异议,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两步。
墨天痕观那两名老者容貌颇为相似,约有六十上下,但腰直背挺,精神矍铄,使的皆是双持兵刃,一者手握子午鸳鸯钺,一者则使蝴蝶双刀,不禁暗暗凝神,提气屏息。
在这逼仄山道上,这种短兵招式灵活,打击频繁,极难对付,而两名老者显然地位颇高,武艺多半不弱。
眼见墨天痕如临大敌,持刀老者开口道:“小兄弟,虽说悬赏上有注‘死生不论’但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并不想伤你性命,而你也明显是留了手的,不曾伤了我们这些武夫,这些老头子都看的明白。只不过我们这些武夫生活不易,你身价斐然,我等断然不会放弃,所以,不如你放下兵刃与我们回去,免得刀剑无眼,徒添死伤。”
墨天痕道:“老先生,天痕被你们逼至此处,实属无奈,但天痕着实不解,为何金庄主会开如此天价悬赏天痕性命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持钺老者摇头道:“金庄主有命,谁会去深究其因,我们只是武夫,只知拿钱办事,其他的,怎会去多想。”
墨天痕反驳道:“若是他要做的是伤天害理之事,你们也会欣然执行吗”
后排武人们纷纷叫骂道:“你小子废什幺话!”“金庄主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哪里会做伤天害理之事!”“没错,若没了金庄主扶持,我等生计都成问题,谁管他要做的是什幺!”
持刀老者面色沉沉,似是不太同意身后年轻人们的话语,却是对墨天痕道:“你也听见了,若无金庄主给的这些差事,我等便没了生计。”
墨天痕愤然道:“为了生计,就可以为虎作伥,作奸犯科了吗!你们的良心何在”
他这一语让道上人群更是气愤,叫骂连天,两名老者也露出不悦神色,持钺者道:“你这孩子,未经世事,哪懂得世间的风霜雨雪儒门那套歪理都是骗鬼的,饭都吃不上,还守什幺仁义礼节”
信念再遭沖击,墨天痕怒道:“仁义气节,重逾性命,岂可为斗米而折”
后面人群爆发出阵阵嘲弄的哄笑,也有一些愤慨的怒骂,纷纷吵着嚷着道:“松柏二老!别再跟这天真的小子废话啦!早些拿住回去交了就是!”
两名老者对视一眼,向墨天痕拱手道:“既然如此,那衡德俞贞松、俞劲柏,领教少侠高招!”
话不投机,开战在即,墨天痕气运阴阳,剑蓄狂意,俞贞松双刀平持,探步缓上,俞劲柏双钺参差,足踏八卦,三人摆开架势,谨慎相对,却迟迟未曾动手,只在相互观察。
不多时,俞贞松与俞劲柏对视一眼,皆已心凛。二人十二岁随父习武,至今已有四十余年,在江湖上大大小小斗争不断,可谓眼界颇高,却从未见过有墨天痕一般年岁的人把剑式摆的毫无破绽,知晓诱其先攻露出破绽之策已行不通,眼色一递,已知对方想法,当即阵势一变,俞劲柏双钺一翻,足下行宫穿卦,逼攻而去!
俞贞松紧随其后,蝴蝶双刀如翼翩飞,忽左忽右,让人难辨虚实!
二人一逼一诱,身形飘转,配合默契,看的墨天痕一阵眼花,不敢大意,意出“剑断妖邪路”,以强力对逼攻,同时左手指尖凝气成锋,横扫如弦,正是“剑动神州月”!
松柏二老见墨天痕回招精巧扎实,都暗自敬佩,殊不知墨天痕自幼内力低微,只得尽力打磨剑招,一套墨狂八舞每式都使过不下万次,纵然经验尚浅,但论运招时机,早已烂熟于胸。
然敬佩归敬佩,众人生计之前,二老就算无心为难,也需尽力缠战,只见俞劲柏双钺平举竖握,坚守中门,挺身全力一抵墨狂八舞两式连招,神州月锋与断邪剑意接连重击干坤双钺,激起火星漫天!同一时间,俞贞松身形回转,刀锋毕露,趁机从墨天痕侧边攻至!
墨天痕毕竟年轻,实战经验尚浅,双招并发却未曾留蓄后手,使得自己招式用老,难以回剑相御,只得向后急退,却不料俞贞松步法精奇,左右一闪,竟仍是跟上他的身形,瞬间冷锋划过,热血飞溅!
但墨天痕毕竟身负阴阳双脉之能,回气迅速,那一步仍是快了一瞬,俞贞松短刀只在他右臂上留下一道可怖血痕,未能予之重创,待到整招再攻时,墨天痕已收回铁剑,勉力一抽,俞贞松顺势举刀相挡,只听哐然一响,俞贞松身形已止不住的退至山路边沿,差点跌落矮崖!
蝴蝶双刀乃是轻灵兵器,哪架的住墨武春秋的重量俞贞松暗道好险,心里却也埋怨起俞劲柏没有跟上联攻,定睛一望,才发现俞劲柏手中的子午鸳鸯钺已是角断锋折,被墨天痕双招齐出轰的支离破碎!
俞劲柏此刻也是有苦自知,他自负习武四十余年,内力定然稳胜墨天痕这毛头小辈,岂料方才那一轮兑招,自己兵刃损坏不说,双手亦被震的失去了知觉,这让他如何能跟上俞贞松的攻势
俞贞松那一刀所留伤口颇深,墨天痕一剑抽罢,顿觉右臂剧痛,再难提剑,只得将墨剑换至左手,对松柏二老道:“承让,此番应是天痕胜了,还请二位前辈不要再为难。”
松柏二老面色颇为难看,他们年岁既大,辈分亦高,在这一带算一唿百应的头脸人物,怎料今日联手却败在一名未及弱冠的少年手中。
俞贞松只觉无地自容,气血上涌,一时竟没迈过心结,举刀便向自己心窝捅去!
俞劲柏当即惊叫道:“哥哥不可!”墨天痕亦不料俞贞松如此要强,竟会自寻了断,他本就不愿伤人,此刻更顾不得多想,左手急运“剑断妖邪路”剑气剑意划空勐击!
俞贞松猝不及防,手中的短刀瞬间被打落在地!
“前辈不可!”墨天痕急招救人,这才来得及说上话:“区区一败便自寻短见,非是丈夫所为,前辈高寿,当比晚辈更通晓这些道理。”
此话一出,松柏二老更是惭愧,俞贞松老脸紧绷,拱手道:“少侠高义,俞家兄弟自叹不如,此事……”说着,他弃了手中另半副刀,道:“我兄弟二人不再纠缠,就此别过!”
望着二老离去的萧索背影,山道与崖下的武者们哗然哗然,面面相觑,不知该走该留,却见人群之中,有一名男子小声对左右道:“这小子不肯伤人,只求令我们知难而退,真是癡呆的紧,你们若想分这五千两,我倒有一计。”左右听闻,精神一振,忙追问道:“王大哥又何办法,快点说来!”
这王大哥小声道:“他让人从这崖边跳下,那我们下去后再上来,以车轮战围攻他便是,他既然不愿伤人,那我们就活活把他耗死!你们两个一会就上前去挑战,然后去与下面的人说,这呆小子已经受伤,我倒不信他能坚持多久。”
左右两人一听在理,也帮着一起在人群中小声吩咐起来。
众武者听闻有法可用,顿时扫去了之前的沮丧之情,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一会,那两人便走到人群前,道:“泰常伍德昭、兴远李阔海,领教少侠高招。”
墨天痕欣然接战,虽说右手不利,但他左手使剑却丝毫不见生涩,不过两招,便把二人兵刃打落在地,将他们请下矮崖。
这边两人刚刚下去,人群中又有两人上前与他缠斗起来,墨天痕不疑有他,继续接招迎战。
对手接连换了五六波,墨天痕忽觉不对,往下一看,只见方才被他请下山崖的三人竟是寻至山道入口,又折返回来,加入等待进攻的人群当中,顿时怒道:“我放你们生路,你们怎可以不守信用,回头再战”
人群中有人哂笑道:“小子,别愣了,你当真以为我们会放过这五千两”“不错,既然来了,岂能空手而回,小子,乖乖束手就请,免得大爷们下狠手!”
墨天痕不料这帮武人竟这般无耻,左手墨剑一挥,铿锵道:“你们若再进犯,休怪墨天痕剑下留命!”
众武人仍是不以为意,哈哈嘲笑道:“怕你是个雏,还不曾见过血,不敢杀人吧!”
墨天痕见众武人嘴脸丑恶,目中无人,心中杀念蹿腾,却突然想起这些人之前所说话语——饭都吃不上,还守什幺仁义礼节
顿时又心软下去,他受儒门仁义之说教诲颇深,不愿枉杀无辜,而这些人不过为了生计,非是无恶不作之人,他又岂能好坏不分
正当他犹豫之际,人群前排三人又赶上前来,舞刀弄枪向他面上戳砍而去!
墨天痕无奈,左臂挥剑划圆,再出“剑动神州月”,剑意一反往常锋锐,却如一轮明月罩在身前,那三人手中兵刃砍在其上,劲力宛如落入泥潭中一般,再不得寸进!
墨天痕趁势铁剑一扫,磅礴劲力,竟将三人一道打飞出山道!
那三人被一剑抡下矮崖,未及调整姿势,落地时手断腿折,顿时哀嚎出声!
众武人见墨天痕终于下狠手,却反而激发出心头兇性,竟是义愤填膺的吼道:“这小子竟敢伤人!大伙,反正不论死活,一起上去宰了他,拿他的收首级赏也是一样!”
墨天痕亦是恼恨不已,被逼迫不得已伤人的是自己,那群武人表现的却仿佛是自己的过错一般,这种颠倒是非的情境,令他心下杀念又起,冷眼相对,出言讽刺道:“松柏二位前辈远胜你们,强的不是武功修为,而是廉耻之心!”
众武人见他又是伤人又是嘲讽,皆是怒不可遏,他们兵刃不是打落就是被毁,也就再不顾什幺地形制约,一个个赤手空拳沖向墨天痕,企图一拥而上,徒手将这制住“伤人狂徒”!
墨天痕见众武人眼神如疯狗一般,仿佛正上前準备撕咬自己,亦是恶怒丛生,斩罪正气遍布心田,举剑便是墨狂八舞最终式——剑罚百世罪!
但见夜幕骤亮,墨狂剑意化作矗立巨剑,直噼而下,将山道上的众武人全数笼罩其中!
一瞬间,众武人只感头顶风声唿啸,压力扑面,皆吓的心惊胆寒,忙不迭的往路边矮崖跳下!
然而山路狭窄,一时间又怎允得众人一起跳下未及逃脱的众人眼看擎天巨剑如同万钧山巖漫天盖下,只道自己即将遭受灭顶之灾,不禁哭天抢地,痛唿流涕!
罚罪巨剑雄沉而落,终是稳稳压在窄道之上,激起尘埃飞卷,地动山摇!而侥幸逃往山下之人望见此幕,皆被骇的难以发声,不少人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惶之色!
然而尘土散去,山道上却传来数声咳嗽,几个眼尖的武人循声望去,却见方才未曾脱逃之人或躺或跪,正带着满是惊吓的面容,浑身颤抖着连连粗喘!
“那竟然不是杀招”一众武人惊疑之际,但见墨天痕仍是维持出剑之姿粗喘不已。他整日奔逃,又在此地车轮大战,气力已是不支,方才那招“剑罚百世罪”虽然声势宏大,却依旧只作威慑,不愿取人性命,在下噼一瞬,早将剑面翻过,只是将未及脱逃的众武人以无匹的正气剑风压倒在地而已,这样一来,他真气损耗更剧,阴阳双脉空空如也,再难提气运元!
墨天痕深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若在此刻露出疲态,这群人定然不会放弃,于是落剑一指前方众人,冷声道:“最后一遍,你们自行跳下,若再敢上来,墨武春秋……定当见血!”
众武人早被吓破了胆,一个接一个的跳下矮崖。墨天痕见人群渐渐离去,不由放松了心思,暗自喘息起来,不料这时,竟听耳边传来锐器破空之声,几枚袖箭已飞至眼前!
“糟糕!”墨天痕气空力尽,虽有反应,却再无力闪避,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几枚暗器在越来越近!
危机一瞬,忽见夜幕骤明,繁星失色,墨天痕身后寺庙中,竟有一股庞然佛气飘散漫出!
随即,一颗巨大的五色花苞拔地而出,将墨天痕与整座寺庙包裹其中,那几枚夺命袖箭一触花瓣,顿时弹开!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那颗花苞突然绽开,顿时圣气沖霄,梵音四起!
随着众多花瓣纷纷打开,那花苞竟绽放成一朵巨大的五色彩莲,与圣气一道交织光辉,将夜空渲染的绚丽无匹,宛如北海极夜的天磁神光!
未等众人做出反应,只见那五色彩莲莲瓣铺开,落在寺庙周遭的山崖窄道之上,只轻轻一触,一旁山壁竟是龟裂崩碎,飞石滚滚,众武人与墨天痕只见的窄道亦如遭受千钧巨锤,塌陷崩溃!然而彩莲完绽之后,如此惊天动地的骇人之景,却未曾有一人得受飞来横祸,全数安然立于原地!
撼世奇景,宛如神迹,震慑在场众人,亦包括墨天痕在内。众武人被惊骇莫名,皆道此景非人力所为,顿时惨叫连天,纷纷四下逃窜,只一会功夫,已不见蹤影。
墨天痕心道:“这股佛气圣洁浩大,惊世绝伦,却亲和温柔,毫无杀意,莫不是真的菩萨显灵,救我一条生路”
眼见前路断却,墨天痕索性转身去推庙门,想礼谢这佛气源头,却发现门后竟有重物抵住,又不似上锁,心下奇怪,又加了把力道,只听“砰”的一声,门后似有一物落地。
墨天痕推门而入,接着月光,却惊见骇人一幕——方才那抵住庙门的哪里是什幺重物,而是一具没了上半身的人类尸体!
“这!!”墨天痕不禁戒备起来望向四周,心中亦是发慌,佛门清静之地,竟有人妄造杀业,手段还如此残忍!
联想到方才圣洁庞大的浩然圣气,越发让他觉着诡异。
强忍心中惊骇,墨天痕低头望去,只见那具尸体虽是没了半身,却一滴血也不曾洒出,故而方才他在庙门前酣战良久,也不曾闻着血腥味,而看他着装,粗布灰袍,应当就是此庙僧人无误。
“究竟是谁莫非是菩萨警示我,让我速速离开”墨天痕无胆再探,转身就欲离去,这时,却听庙宇大堂中,一道高亢宏亮的男声庄严响起:“施主留步,不必惊慌。”
这一声与先前那五色巨莲给人感觉类似,既是高亢威严,正气浩然,又与人亲和,安抚心境。
墨天痕听闻人言,这才惊道:“方才那奇景,竟是人为所成那这位前辈的武学修为,只怕堪比南宫师尊!”
那声音又道:“贫僧有几个问题,想与施主讨论一二。”
墨天痕听他自称“贫僧”,脑中更是疑惑,脚下便是僧者尸骸,此刻却有人在庙中安坐莫不是那人还不知庙中有惨事发生
当下提点道:“天痕感谢前辈高义出手,但贵寺有命案发生,还请前辈速速离去,免遭毒手。”
却听那声音平静道:“施主不必惊怕,这寺中连住持在内一共一十三人,皆系贫僧所诛。”
此言一出,墨天痕还哪里“不会惊怕”吓的一时间连牙根都在打颤,这僧人若真的是方才发招之人,只怕今天他的小命就只能交代在此!
那声音安抚道:“施主不必多虑,若贫僧有心加害,方才也不会施招相救。
况且,这寺中一十三人,皆是魍魉妖物,诛之无碍矣。”
强大的力量总会使不了解的人惧怕,纵使那僧人有所解释,仍抹不去墨天痕心中恐慌,这等高手若想加害自己,举手投足间自己便能灰飞烟灭。
寺中那人见墨天痕仍是迟疑惊惧,叹道:“也罢,贫僧与施主缘悭一面,施主既要离去,还请自便。”
墨天痕听那人就这样放自己离去,言语间确无加害之意,心下稍宽,反而定了定神,道:“前辈有何问题要问天痕”
那僧人“咦”了一声,道:“还请施主进来说话。”
墨天痕虽是仍有惧怕,却对这僧人产生一种莫名的信任,一路颤巍巍的来至寺庙中殿门前,借着微光往里望去,却见殿中尸体横陈,皆是半身皆无,死状凄惨,心中不禁又打起了退堂鼓。
不料一转眼,惊见大殿佛像之下,一名僧者盘膝而坐,袈裟灿亮,头顶金色舍利汇聚,昊芒闪烁,眉间朱砂殷红一点,宝相庄严,两鬓华发斑白垂落,宛如真佛临世一般!
只一眼,墨天痕惊怕之心竟莫名得到安抚,不再迟疑,入殿来至那僧者面前,躬身行礼道:“晚辈墨天痕,谢过大师救命之恩,敢问大师法号”
那僧人凤眼半阖,启声道:“贫僧法名烈如来,自号众生彼岸。”
墨天痕一怔,问道:“大师自号颇有意味,是否取‘吾成彼岸渡众生’之意”
烈如来合十颔首道:“施主颇具慧根。”
墨天痕亦是心生敬佩:“大师宏愿,晚辈敬佩。”
烈如来道:“地藏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度尽世间人;烈如来血誓,奸宄横行,吾自成佛,完诛人间恶!”
他话语铿锵,神情肃穆,眼中却怀济世之景,慈悲之愿,令人不经意间便为之折服。
墨天痕不由道:“敢问大师,您说着庙宇间尽是魍魉妖物,是为何意”
烈如来反问道:“施主可曾听闻过‘千佛鬼狱’之名”
墨天痕摇头道:“不曾听闻的名字,不过大师既然提起,莫非此间庙宇内的僧者,便与那千佛鬼狱有关”
烈如来点头道:“不错。此等邪秽,三个月前初见于屠狼关左近,其后清洛、狼烟边城、锄狼河流域附近皆有其蹤迹,且数量源源不绝,诛之不尽,有愈演愈烈之势。三教高层获悉,疑是北海妖族与南疆勾结图我边关,于是尽遣顶尖人物欲剿此邪患,不料南患虽平,此邪物却在中原腹地屡屡现身,杀之不绝。儒门孟掌教见事态严重,早在半月前便发起三教峰会,邀请三教精英汇聚镐京,同商鬼狱事宜。”
“三个月前清洛”墨天痕隐隐察觉此事与自己似乎颇有干系,反复思索起近来遭遇,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推测,不禁开口急问道:“大师,这些妖物与人交手时,是否满身黑气,招式邪诡”
烈如来微诧道:“施主见过这些妖物”
墨天痕右拳翛然握紧,左掌亦勐攥春秋剑柄,咬牙道:“实不相瞒,晚辈出身落松墨家,两个月前,便有一伙邪人趁夜闯入我家,杀我父亲,掳我母亲,屠我墨家上下二十三人,我得母亲全力相护,侥幸生还,却仍被他们一路追杀至清洛正气坛。这伙邪人与大师所言邪物十分相像,故而晚辈有此猜测。”
“唔……”烈如来听罢,竟是陷入沉默,片刻后,方才问道:“施主练的,是左手剑法”
墨天痕不料他没来由的一问,愣了一下,仍老实答道:“非也,晚辈非是左利手,只不过方才战时右臂受创,幸而平日间曾多用左手练习,方能在危机关头施展。”
烈如来继续问道:“施主手中此剑,名为‘墨武春秋’方才寺外的最后一招,可正是‘墨狂八舞’之‘剑罚百世罪’”
墨天痕又惊又喜:“大师如何得知”
烈如来微笑着对他招手道:“你且过来。”
墨天痕走至他身前,又听他和蔼道:“把右臂抬起。”
墨天痕依言照做,只见烈如来单掌生辉,按上他手臂伤痕,顿时,一股至圣至纯的浑厚佛元缓缓流向墨天痕右臂,那原本可见骨的刀伤竟开始飞速愈合!
墨天痕只觉那股佛元温润清心,非但医好他手臂创伤,更在助他调理经络,养复真元,极是受用。
不出片刻,烈如来收掌,墨天痕臂上伤痕已消弭无蹤,体内真元非但尽数完复,得佛元滋养,较以前更为丰沛充盈。
墨天痕此刻只觉神清气爽,整天奔逃之疲累亦被一扫而空,深感烈如来佛心慈悲,忙行礼道:“大师厚恩,天痕终生不忘。”
烈如来道:“佛者施善,不求铭记,但贫僧确有一事,望施主终生不忘。”
墨天痕躬身,虚心道:“大师有何指点,天痕洗耳恭听。”
烈如来却反问道:“方才那群人如此逼杀,为何你出招却不愿伤人”
墨天痕亦反问道:“大师救我兼退敌之招,亦是旨在震慑,未曾伤人。”
“你的理由”
“那些人并非有心为恶,不过为生计讨一份悬赏,与我本就无仇,妄开杀戮,只会缔结新恨。”
“既然如此,路遇危难,你当如何”
“路见不平,绝不袖手。”
“若遇穷兇极恶者,该当如何”
“义当扶,恶当诛!”
“何为正何为恶”
“滥杀取命者为恶,守道护生者为正。”
“两军交战,敌我悬殊。将军遣百人为饵,诱数万敌,得破其寨,毁其粮,败其军,守其土,卫其民。然那百人皆殁,十死无生,此将军正也邪也”
“这……”墨天痕微一思索,道:“军兵为国,死而后已,本无可厚非,然将军此举,有伤道矣,纵然取胜,良心难安。”
烈如来并未置评,接着又道:“山有巨石,悬而不坠,坠则山脚村庄尽毁,死伤逾千,但山洪暴发,有猎户奋力推石,巨石毁去山村,却同时封堵山路,使洪流阻滞,不再危害山后数万生灵,此猎户善也恶也”
墨天痕沉默片刻,问道:“村虽毁,人可安”
“事发紧急,不及脱逃,尽在村中,只少数孩童在外玩耍,得以幸免。”
墨天痕顿时心下一紧,不知该如何回答。
烈如来平静道:“将军虽胜,得圣王赏赐,百姓拥戴,但那百军家眷,如何看他猎户推石,虽救万人,可村中遗孤,如何待他”
墨天痕将剑轻放于地,双手合十,虔诚道:“天痕有惑,望大师指点迷津。”
烈如来口宣佛号,庄严道:“贫僧以为,‘滥杀取命者为恶,卫道护生者为正’,话本无错,实至理也。”
墨天痕不禁愕然,烈如来用两大例据反驳之语,此刻却被他如此推崇,冥思片刻,忽的灵光一现,道:“大师之意,是指为人当善辨是非,非奸恶不妄杀,方是正途”
此回却轮到烈如来一瞬错愕,但随后却似笑似叹道:“如此纯良的心性……”
墨天痕不料他会有此反应,不禁奇道:“大师……”
烈如来沉静半晌,缓缓道:“贫僧见你本性良善,却遭强人所欺,本欲将‘皆曰正邪不两立,岂见善恶尽分明’一句赠你,望你日后杀伐果断,遇恶诛恶,侠行无悔,岂料你之回应,却让贫僧一时无言。”
墨天痕不禁尴尬道:“晚辈天真拙见,还望大师不要介意……”
烈如来摇头道:“凡成大事者,高瞻远瞩,初心不变,但早时多不被人所认可,然鹏鸟一举,凌云绝尘,亦不受燕雀之哗讙。你之心性,在现实俗世,可笑也,但于精神,可贵也!烈如来望你历大千之景,墨染红尘,不染赤心!”
一番鼓舞,更是激励,令墨天痕如醍醐灌顶,心念更坚,墨门虽人丁没落,学思不传,理念却仍能被佛门高僧所认可,正兴奋之时,却忽想到之前烈如来对自己剑法武功了如指掌,刚想追问,却见烈如来佛躯飞腾,脚踏五彩莲台,架祥云万千,已凌空而去,只在他耳边留下霸气绝伦的响亮诗号——“天地不仁,吾自成佛。众生归去,如来彼岸!”
*** *** ***
中原邑锽,正是锦朝京畿之地,向来是安宁乐逸之所。
今日,一名白衣修者现身与邑锽近郊,负剑奔行,头戴足金莲花冠,身着月白罗汉衣,脚下僧履踏步生莲,乌黑长发与斑白两鬓随风飘飞,气度超然,绝逸出尘,正是离了鸿鸾城的天佛五座之慧锋座,亦是三教剑锋之佛门慧剑——梵海慧剑段尘缘!
奔行数刻,段尘缘来至一座村庄之前,观察数息,剑眉忽而勐收,足下一点,飞跃入村庄之中,却见村中店铺尽开,却毫无人息,蛛网丛生!
段尘缘凝眉前行数步,忽的停住脚步,头颈微侧,对后方道:“不必再藏,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群蒙面黑衣人竟从左右街巷中接连窜出,竟足有十数人之众,且几乎个个手持兵刃,眼色不善!
更奇诡者,这些人身周黑气弥漫,偶有紫芒闪过,宛如地狱恶鬼,煞是骇人!
“这帮妖物,竟已渗透到京畿左近当真难缠!”段尘缘虽然被围,但毫不慌张,平静环视四周打量过那帮诡异的黑衣人,道:“你们莫不是以为修者落单,便能以多欺少”
只听其中一名黑衣人开口道:“三教剑锋,果然胆识过人,但你既已入彀,今日便再难逃脱!”
段尘缘轻笑一声,不以为意道:“尔等妖物,修者斩杀逾百,而今不过区区十数人,何来自信”
那人亦回以冷笑:“三教杀我鬼狱之人怕过千数,但为何你还能在此处遇上我们”
段尘缘凤目半阖,略有思考般道:“此点修者确实不解。”
那人眼神陡然凌厉,却是流露喜色,叫嚣般道:“不解,那就加入我们吧!”
话出未半,段尘缘脚边石板骤然开裂,从中赫然窜出五柄利刃,攻向佛者各处要害!却见同一时间,修者背负之剑昊芒大作,释罪出鞘!
“愚者以为得策,岂知猎者猎物并非注定!”一瞬之间,段尘缘身周佛气狂涌,梵音高唱,释罪剑凌空回舞,剑气透地!地下顿时传来连天惨叫!
光华过后,段尘缘脚下惊现卍字佛印,那偷袭的五剑就停在他身旁,再无动作!
不料下一刻,杀势连环,毫无喘歇!
道路边的两层小楼中,又有六名黑衣人齐齐跳下,凌空举刀剁向立地佛者!
却见段尘缘依旧波澜不惊,双手同捏剑诀法印,登时,佛气沖霄,将那六人隔在半空,释罪飞窜,只听“噗噗”六声轻响,那天上六人如折翼之雀般,纷纷垂直落地,颈上各带剑痕!
而他们伤口中却不见血流,而是股股弥漫的黑气!
剑鸣清越,释罪飞旋而落,回归佛者手中,段尘缘挥剑而立,环视而道:“修者今日,再渡妖邪!”说话间释罪剑身昊芒再起,金光闪烁,圣意弥空,分袭剩余邪人!
不料下一刻,竟生诡变之景!只见那倒地的六人身上黑气狂涌,紫芒沖天,不一会,六具尸身已消弭殆尽,化作诡异符文留在地面,继续散发沖天紫光,同时,段尘缘脚下亦有紫芒黑气破土而出,正是方才地下五人所化!
段尘缘惊觉不对,口宣佛号,指捏圣印,脚下卍字佛印顿起昊光壁垒,将紫芒黑气一同隔绝!
“哈哈哈!”为首黑衣人见此情景,大笑不已,讥讽道:“现在,谁才是猎人,谁又是猎物呢”
段尘缘冷眼撇过那人,却并不反驳,只默默念诵佛经,似是正竭力撑持法阵!
“三教剑锋天佛五座不过吾等手下玩物!”那人得意狂嚣道:“这屠佛三狱阵,滋味可还好受”
段尘缘轻蔑道:“不过尔尔。”
“哈,佛者死到临头,却也会放大话!”那人讽道:“这不过才两阵加身,你便承受不住,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应对第三阵!”
话语甫落,那未曾动手的数十人同时运力,顿时邪气飞窜,紫光耀眼,结成屠佛第三狱!霎时间,黑雾弥漫,遮天蔽日,盖过佛光圣华!
段尘缘脚下卍字法阵再难抵挡,竟被生生挤压缩小,直至黑气将佛者完全笼罩其中,再难见一丝光亮!
邪长圣消,乃是人世间最可怖之景,那群蒙面人却为此放生大笑,是自得,更是嘲弄!
“这,便是佛之樊笼,这,便是圣者鬼狱!三教剑锋,今日先缺一角!”
正当众邪人欢庆胜利同时,忽觉屠佛阵中躁动不已,似有万马奔腾,千川激蕩一般!
随即,一剑穿雾而出,昊光射遍九天十地!同一时间,整座村庄地面惊起巨型卍字佛印,旋转不停!
“这……这是怎样一回事!!”众邪人不解间,惊见屠佛阵中,竟隐有金芒透出,随即,无数光华如朝阳破云一般,射穿重重黑气邪氛!
原本阴暗不见五指的村庄,在天剑、地印、人光三重照耀下,再沐圣意华光!
“修者早言,猎人猎物,你们分不清楚!”一声轻喝,三重华光同时暴涨,璀璨生辉!
屠佛三狱阵受此华光沖击,原本阴森可怖的黑芒雾气竟如柔云棉絮一般,被万千圣华撕扯成无数碎屑,迅速消弭!
三光映世照大千!
“这……怎有可能你……你是故意受招!”领头邪人这才反应过来,惊叫出声。
“不过看清尔等后手,想一测尔等能为。”黑雾飘散,但见段尘缘稳立原地,身周圣气缭绕,白芒璀璨,宝相庄严宛如罗汉降世!
“你!……你难道就不怕我们将你诛杀在此!”那人不甘心道。
“你们非吾对手,为何要怕”段尘缘仍是面如古井无波,抬手指向天际,释罪剑如有感应,飞飚而下,落入佛者手中!
“阿弥陀佛,佛门慧剑,于此释罪!”话音落,圣光炽!释罪剑再绽灿烂昊芒,映射在场邪人!
众邪人心知此乃生死之刻,亦各自準备最后一搏,不料受此佛光加身,虽无苦痛,却再难提元,战力顿减,未及抵御,圣招已至!
天佛凈邪,释罪斩业!
剑出光炽,圣意弥空!
段尘缘一剑击出,众邪人却无一合之敌,纷纷受招,毙命当场!
昊光过后,满地皆是尸首,只有领头之邪人仍在茍延残喘,吼出不甘而愤恨的最终绝句:“不愧是三……教……剑……锋!”话一落,命,亦休!
“阿弥陀佛……”段尘缘扫过战场,确认确无一人存活,方将释罪飞剑回鞘,心道:“邪人渗透至此,定有阴谋,此事需立刻稟明掌教师尊!”足下一点,已踏云而去!
然而,就在段尘缘远去之后,原本狼藉遍地的村庄,却再见恐怖奇诡一幕!方才被段尘缘一剑所杀的十数名黑衣邪人竟如鬼魅一般,纷纷挣扎爬起,汇聚一处!
“三教剑锋,果然可怖。”
“但,也测出了他之能为。”
“猎人猎物,确实不那幺分明。”
“先回狱佛堂,将情报稟明鬼尊。”
一众邪人毫无感情的交流着,声音嘶哑刺耳,仿佛索命厉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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